卧室里面,白色的纱窗随风柔和地摆动,像一个娇媚的美人一样,慵懒地展现着舞姿。
今日的风有些大,一打开窗户,满屋都是清透的凉风,吹得书桌上的纸张翩翩从桌上落到地下,吹得屋里的风铃也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昱就在窗前,他把窗户关小了一点,然后转过身慢慢蹲了下来,和坐在轮椅上的人视线持平,轻声说:“今天风大,我就带你吹一小会儿好不好?”
轮椅上的人不说话,她不仅没有说话,眼睛也一直紧闭着,就如同睡着一般。
许昱也不在意,看微风将她的长发吹得有点乱,就去拿了梳子和发圈来给她梳头发。
她的头发很顺滑,像缎子一般。这一年多,他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抱她去洗澡,给她洗头发,还有穿衣梳头。
即使她什么都不知道,可他从来不假人手。
时间就这么一日又一日地过去,他有遗憾,可还是很庆幸。
那天她被推出手术室,医生说手术不成功的时候,他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般,只觉得天塌地陷。他僵硬着不敢动,不敢去看她,也不敢呼吸,他不相信,不久前还和他说着话的许欢,怎么从手术室出来就永远离自己而去了呢?
没人敢上前和他说话,就连白岳程亦不敢。他手里的那束合欢花早在医生说不成功的时候就摔落在地,过了很久,他才僵着身子蹲了下去,去拾那束花,神情悲拗地说:“这束毁了,我再赔你一束你最喜欢的好不好?”
脑海中闪现过千万种想法,可还来不及抓取,就听见白岳程的惊呼:“她还有呼吸。”
他瞬间站了起来,扑到她的身边,摸着她的脸颊,还好……是有温度的。
她还在,那就好。
大喜大悲间,他的双腿一软,松了口气。自从他十岁以后,这十几年间从未有过今日这样的慌张。
他是沉稳惯了的,可这世上唯有她还能牵动他的心绪。
他迅速地沉淀下来,才听医生说:“我们也不清楚她什么时候会醒来,接下来,就看她自己了。”
他从没体验过劫后余生的感觉,可这次却彻底体验了一把。
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半,春去秋来,已经是她沉睡的第二个夏天。
他不怕等,也不怕久等,哪怕是一辈子,他也愿意就这样照顾她。
对他而言,他不敢再多奢求什么,他害怕奢求过多,老天会连现在这份安逸也一并收走。
她喜欢院子里的风景,他就推她去看花圃,去看吴妈种的菜园,去看一丛丛未经修剪的矮灌木,在那矮灌木里长了几朵牵牛花,还有蝴蝶去采蜜。
可她看不见,于是许昱就在一旁耐心地讲给她听:“吴妈今年在院子里种了向日葵,等秋天到的时候就让她炒瓜子给我们吃。你以前不常说,外面卖的瓜子没有吴妈从她老家带回来的好吃么?她还种了油菜花,说油菜花很好看,你一定会喜欢。你看这里,我种了一棵合欢树,只是它还没长大,待它也绿荫如盖时,你就可以坐在它底下乘凉。”
可惜许欢不会回应他,他就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可真会惩罚我,不过我脸皮也越来越厚了,你不理我,我就一个劲儿缠着你。”
站在远处的吴妈数次落泪,她摇头叹口气,只为苍天的无情和许昱的深情。
许昱仍旧在对许欢说着不会有回应的话:“等以后我们都老了,白发苍苍,那个时候我就站在合欢树下为你摘花,高处的够不着,我就找根长棍子把它们打下来,扑簌一地,想来也会很好看。”
他知道他在自言自语,这些年他也一直在自言自语,他知晓她听不见,可还是想和她说:“前几天聂杨来电话说古靖怀孕了,许欢,你开心吗?你一向最关心古靖了。你不知道,当年你从我的办公室离开,我就后悔用那样的一个方法来激你,你说得没错,终究是我太傻,否则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漂泊在外那么多年。”
这些话,他重复了很多遍,大约真的是年纪越来越大,他也变得聒噪起来。所以重复了很多次的话再说出口,他语气平静了许多,带着对往昔的怅然感叹道:“其实你刚来许家时候我是有些排斥你的,可能是孤寂惯了,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多少有些不适应。可不知怎么的,却同你越靠越近,到后来只想紧紧把你攥在掌心。我总以为我会明了一切,所以你母亲骗我的时候我便信了,可偏偏啊……情不自己最磨人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毕业时候你和我拍的照片,你难道不想再看看你笑得有多甜吗?”
他说了很多,直到觉得该让她回屋去歇息了,才将她抱起来,一直从屋外抱进卧室,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为她盖住被子。
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双稍微薄一点的被子,说:“天气有点热了,再不给你换薄被你又该踢了。”
他想着,如果许欢现在听见他的话一定会反驳他,说自己从来不踢被子。
他巴不得她反驳他。
一开始是有过期望的,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那期望就慢慢变淡,他就不奢求再多了。
他半夜总会从梦里醒来,梦见许欢终于醒了过来,于是他夜半梦醒第一件就是看她。
她还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枕边,于是他就叹口气,象征性地替她掖一掖被角,在她的眉心落一吻,复又睡去。
日复一日,每一日都平淡无奇。
可毕竟她还是在的,只不过她睡着了而已。
于是他勾了勾她的鼻子:“小懒虫,你都睡好久了还没睡够么。”
公司的事情又好久没处理,现在书房堆了一堆文件,他揉着眉心,事情还是要做的。可他舍不得离她一步,又舍不得自己办公时候冷落了她。
虽然她感知不到,也什么都不会说,可他心里却觉得不舒服。
于是他重新给她换好了薄被子,在她的耳旁落下一吻:“我待会儿再来陪你。”
他没想过她会有回应,可就在这一天这一刻,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回响:“好。”
他一惊,微微坐起来一点扭头去看她,就看见她亮如星辰的双眸眨了一眨,正巧笑嫣兮地看着他:“许先生,你说实话,趁我不能动,你这段时间偷亲我多少次了?”
许昱呆愣着不敢动,生怕这又是个梦境,他一动梦就会醒,而醒来以后看不见这明亮的双眸。
看许昱不动,许欢就微微仰起脖子,只是轻轻触碰到亲到了他的唇角,然后她说:“许昱,我回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番外二
话说古浩最近闲得很厉害。
古靖和聂杨成天在他跟前秀恩爱撒狗粮,有事没事就约会。
约会就算了,他俩的娃还要他来带……这简直太欺负人了。
可怜他古浩啊,人家孩子都会爬了,他还是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悲从中来。
他倒是有过喜欢的人,可追求无果,许昱又一直视他为洪水猛兽,害他在年少时都没有表白的机会。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人家嫁人了。
唉……
他该高兴的,该为所有人高兴的,可难免有些淡淡的忧伤。他们这些人里头啊,现在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孤家寡人呐,他感叹。
孤家寡人的生活有些凄惨,有些心酸。终于有一天,古浩实在受不了了,另外召集了一帮朋友,顺带喊了古靖和聂杨,到了许昱的家。
门是许欢开的,她一见这阵仗,当下有些傻眼。
古浩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就站在门口大喊:“许昱,你出来!”
许昱从许欢身后闪出来,冷冷瞧了古浩一眼:“有事?”
古浩挑着眉笑了笑:“我们来玩狼人杀吧。”
几年前,这个游戏可是很火的。
许昱直觉上是想拒绝的,好不容易有个清闲的周末,能和许欢过二人世界,他怎么受得了别人过来分享他们的时光?
可对上许欢期待的目光……
许昱侧了侧身子,无奈道:“进来吧。”
许欢没玩过狼人杀,因此她感觉很新奇,还没发牌,她就问了一句:“狼人要杀谁?”
古浩和她解释:“谁都杀,只要把不是狼人的杀光,狼人就赢了。”
许欢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游戏就这样愉快地开始了。
第一局,许欢运气十分好地抽了张狼人。她一开始还挺开心的,看起来挺不错的一个身份,想杀谁就杀谁,可她没那么会玩,游戏才开场,她就暴露了身份,然后……给票出去了。
对此许欢有些小失望,不过她接下来就更加专注认真地看大家怎么玩,然后摸出了一点门道。
第二局很快开始了,许欢依旧运气很好的抽了张狼人。她嘴角一抽,现在总算明白过来狼人不是那么好玩的,可连着两把拿到这个身份……看来这狼人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许欢偷瞄着许昱,心不在焉地想,如果许昱也是狼人就好了,他那么聪明,最适合玩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