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划过脸颊滚落到他的手指上,他轻轻帮我拭去泪痕:“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从今往后你还是许家的小姐。只是……”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语气却变得更加坚决:“像今天这样的心思最好不要再有。”
他说着闭上了眼睛,喉结蠕动:“许欢,我嫌恶心。”
我浑身一滞,只觉得大脑突然翻到一页空白,满满地恍惚,全身上下都在颤抖,连心痛都再顾不得。
恶心?这竟是他给我的回答。
我仰起头来不躲不避地打量着他,阳光给他俊美的脸庞上渡了一层光影,像是幻境,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一向以为最暖不过人心,原来最冷也是人心。
刹时倦意袭来,全身上下最后的精力被抽干,我开口说话,才发现那哭腔里带着撕扯般的沙哑:“许昱,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盯着我一两秒,而后迅速地偏开脑袋,点了点头:“是。”
“好。”我低头作答,睫毛上凝着的泪滴倏然滑落,滚烫灼热:“我答应你。”
无法前行的爱情只能放手,我情他不愿。
我不过是输给了七个字:我爱他,他不爱我。
我擦了擦眼泪,站直身子,淡淡地向他笑了笑:“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然后,向后退两步,转身出了办公室。
我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耐华,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落败者。直到坐在了出租车上,才瞬间垮下来,到底是无法做到自欺欺人。
我想我一定是脸色苍白的厉害,以至于出租车师傅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要送你去医院么?”
我呼吸困难地点点头,是有点不大舒服。
其实我不大喜欢去医院,那个方太过冷清,太过寂静,让人看了无由来的一阵发慌,很是压抑,我就是在那里送走了我的父亲。
医生看着我皱了皱眉头:“怎么现在才来?”
大概是他的表情看过严肃,我听着也惊了一惊:“我真的生病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反而问我:“你平时吃的都是什么药?”
平时吃的药……我倏地一顿,电光火石间脑海一片清明,从手提包里将母亲从前为我准备的药瓶拿出来:“我母亲说,是维生素……”
医生点点头又问:“你之前有没有胸闷气短,心绞痛的时候?”
我只觉得呼吸一滞,说话也变得艰难:“偶尔,但没有近几次这样厉害。”
“先天性心脏病确实有很多从小就存在可长大才发现的例子,看平日里让你喝的药,她应该是知道你的情况。只是之前可能症状不明显再加上有药效压制,你感觉不出来。但是现在看来,大概是病情加重了。”
“先天性,心脏病?”我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一直健健康康地活到现在,突然有人对我说其实我是先天性心脏病?
“是。”医生思考片刻问:“许小姐,您的家族有没有心脏病遗传史?”
心脏病遗传史?
我不知道。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了医院,待我反应过来已经打车坐了进去。
“师傅,带我去天华游乐场。”我闭上眼睛,未经思索便说出了这样的一个目的地。说完以后自己都愣了片刻,本想说算了……可想想,也好。
那一晚上我没有回许家,手机铃声响了很多遍我都没有接。
C市的晚上还带着严寒,我白天着急出门顾不得多穿衣服,此时只觉得阵阵寒冷彻骨。
可比这彻骨寒冷还要冷的,是我的心。
我在游乐场一直待到很晚,一个人坐摩天轮看C市的夜景,一个人的旋转木马听着欢快的音乐……胸口依旧是剧烈的疼痛,我刻意不去理睬它,也刻意不吃药,可那剧痛却让我不得不去理睬。索性后来玩累了,心也没那么痛了,我就给古靖打电话让她来接我。
母亲曾对我说,这个世上,没有谁能陪你走过一生。我最终要学会孤独,学会一个人,一个人走一段路,一个人度过余生。
果然,现在母亲走了,许昱也不要我了,我终于要一个人度过我的余生,可是……我的余生也不长了。
古靖和古浩接我回到古家,看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谁也没有问到底怎么了,只是古浩还是给许昱打了个电话,说我在古家让他别担心。
担心?他讨厌我还来不及。
我嗤笑一声,就和古靖去了卧室。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着了,梦里的许昱皱着眉头和我说:“许欢,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汗涔涔地从梦里醒过来,古靖还在熟睡。我却再也无心睡眠,就坐在床头把许昱还有医生说每一句话都回想了一遍。
难过之余,突然有些庆幸,竟生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还好许昱没有喜欢我。
第二天约莫着许昱已经离开家去了公司,我才从古靖家里出发。古靖虽没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我状态不好,还是安慰我说:“你放宽心,我肯定不会和你哥结婚。”
回到许家已过八九点,吴妈在整理客厅,我向吴妈打了个招呼便上楼回房。
才走到楼梯上,就听吴妈说:“少爷说他要出差,估计得一个礼拜。”
出差?
我笑了笑,紧握了的拳又松开,他这个差出得还真是时候。
许昱,你就这样不想看见我?
可是许昱,你忘了这是许家啊,是你的家。若你真不想见我,该走的那个人是我才对。
反正,我是迟早都要走的。
我没道理,一直霸着许家。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许昱和别人结婚。
古靖说她不会和许昱结婚,我信。可即使不是古靖,迟早也会有其他人,而那个人不会是我。
又或者,待许昱结婚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我回房简单地收拾了点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我房间里的东西本来就是许家的,我不会带走。
我东西收拾得简单,只拎了一个大包,对吴妈说我要去和古靖住两天,吴妈也没有怀疑,还笑着送我出门。
我一时心酸,强忍着眼泪对吴妈说:“您做的红烧肉最好吃了,等我回来再做给我吃好不好?”
吴妈笑得和蔼,点了点头。
可我却明白,我这一走,怕是再也不会回来。
到机场订好了机票,在飞机起飞前还是给古靖打了一个电话,古靖大吃一惊,急慌慌地问我:“你现在在哪里?你要去哪里?”
我看了看周围说:“我不会告诉你们我去哪里的,总之不会在C市就好。古靖,再见了。”
再见了,C市;再见了,古靖;再见了,我深深爱着的许昱。
飞机终于起飞,厚厚的云层飞快地流过,在那云层之上,金色的阳光耀眼,在云层上肆意喷薄。
从此以后,那轮耀眼的太阳再不属于我了,而那耀眼也终将变得刺目。
我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怪我力量薄弱又不自量力,终究握不住那暖心的温度。
是的,许欢是心脏病。其实前文有过很多铺垫,比如她心口不舒服,心痛,以及她自己曾经和白岳程说自己没有良心。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呢?
第七十三章荒芜
我的人生原一场荒芜。
凄凉到冷落,原以为已心如止水,可谁曾想在心如止水之上,还有一种寂如死水。
明灭不可见的是希望。
我行走在背光的路上,眼见的也全都成了黑暗。几多萧索几多愁,不,寂得连愁都不复存在。这漫长的路途,终究太窄,窄得只余我一人脚步。每当我回头,身后是皑皑白雪,寒冷刺骨,身前却依旧是黑暗无边。极端两域就这样分布在我的世界,可从不突兀。我把自己放在黑白之间,不敢回头亦不敢向前。害怕绝望更害怕希望,比绝望更可悲的希望——没有希望。
初到德国的生活不太适应,我要负担自己的生活费和药费,因此除了节省花销以外还要给自己谋个长远的活计。
可我一个都还没毕业的人,思来想去也只能给人去打杂。
和我一起租房子的一个女生是来德国读书的,很巧合的是她的专业也是和服装有关。
柏林艺术大学是德国的一所老校,在服装设计方面也颇有名气。我早前曾听说过这个学校,只是没想到这样巧。
那个女生姓戚,名叫兮阅。兮阅大概明白些我的情况,知道我没法儿继续念书,便和我说:“我们这个专业有几门课程都是大班,你要是想继续学的话可以跟着我去旁听。”
柏林艺术大学距我们租房子的地方倒是不远,只是那时候我在餐厅打工,不能随时抽出时间来,不过老板挺好心,他特意帮他调开了那两门课程的时间。
打工的多为学生,和我走得最近的是来自中国的几个留学生,有一个还是B市的。
不过我没说我是B大的学生,只是讲了下曾经去过B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