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上神仰头,竟然微微笑了。
雷霆之势已经淹没整个太易宫。
“我收回我的莲子,但我愿为他踏入世间;你继续维系你的天地,就算想再度毁灭我也罢,毕竟他无论如何,还在你规则之内。”
“问题是,你能接受,一切重回最初么?”
“你能接受,放过他?”
——“阿湮……”雪皇的眼睛已为血泪晕染透彻。
“我还是不懂,”她说,“但我想,我马上就会懂的。”
神祇俯下身,温柔得吻吻它的羽冠,然后缓缓闭上眼,任由青烟钻入她的胸膛。
‘青华啊——’在所有神祇都不可知之地,连她都无法碰触的地方,似乎冥冥得能感应到一声叹息。它贯穿时间的长河,浩浩汤汤从远古奔流而下,又从末世席卷回开天辟地之初,在她还是一颗莲子的时候,如母体的双手般温暖得环抱着她。
其实我都知道的。
如果所有的神祇都将有自己的天命,那么我便知晓,我的天命,是他。
很长时间里我留守着这片天地,却始终寻找不到自己生存的意义,执着并非是由于欣羡,而是因为我曾得到过它,因为失去所以才足以念念不忘。
星辰地幽宫中不曾有我的命线,因为我的天命从来都不曾真正存在于这场因果中某一个确定的点,我们的相遇,还早在诸世都为新生之际,我们的分离,也不曾被天地的法则所记录,他要经历过那一番苦难磋磨,来到洪荒,回转现世,为因果轮回彻底洗刷干净,建构成这亘古岁月中一场完整的宿命,才能真正与我牵系成一个圆。
你阻不了的。亿万年来,青华上神就求了这么一点东西,你怎能阻挡得住?
还记得么,毕方,第一位陨落的荒神。你压制在洪荒之上,拿天地之存留威胁我不能出手,叫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同伴在你的设计下消陨再不复来,你便当真以为我如此无能?你任由时间模糊我的记忆,悄无声息颠倒我的算筹,便当真以为我没有防备?
钟明化身昆仑之心,竖亥陨落天南火海,天吴变成北冥亘古不化的坚冰,据比消散在周天无尽的星辰中,诸世最根本的法则为你收回打散,孕育出新的会服从你管教的神灵,可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曾做?
盘古说,青华啊,请你帮我看着这片天地。后来他身化洪荒,为这天地付出所有,壮烈无比,这天地却连一缕神魂都不肯叫他留存。
祖龙说,青华啊,这天地多美,你怎么还不肯化形。它力尽沉眠,视线穿透时光看到后世的满目疮痍,于是索性闭上双眼,睡在那沽亘古洪荒的美梦中,再不肯醒来。
毕方说,我要走啦,青华,我等不到我的凤凰回来了。火之法则轰然碎裂成幽水之畔焚天灭地的火海,青木焚成灰烬,幽水水泽干涸,后来天道用了多少个元会才修补完那方天地?
钟明说,山骨碎了,我便用我填了它罢,别伤心,往后你看到昆仑,便如看到我一般。他在地陷之前消泯去所有的意志,神灵融入山魂,神体化作山的脊骨,自此昆仑便有了大地的神格,一道天脉贯穿神州,后世之人便道一声昆仑,改日换天又何妨。
竖亥,天吴,据比……都走了,就剩下我一个。
那个时代如此漫长,却又消泯得太快,你努力将我排斥在诸世之外,可你知晓,你所做的,便是将这片天地完全脱离出我曾守候的世界。
你亲手消泯了我所有的眷念,而我等了亿万年,才终于等到我的天命回来。若他也消泯于此世,那我就叫这天地为他陪葬罢。
我会为他演化一个新的天地——哪怕那时他已不在,哪怕证道之时我也已不在。
*
一架古琴自太易宫被抛到轮回关。
幽冥之主伸手一捞,已将它拥入怀中。
“到底是如此。”她低低一叹,却是笑了,眼角眉梢都是笑。
鬼灯讶异得望过来,打量那架琴许久,颇为不解。
“那位大人自是三界畅通,但这琴被天道阻着,没法下界。”她笑着道,“可天道啊,你是不是忘了,轮回关也是由那位的莲花奠立的基底啊。”
能叫冥主也尊称大人的……是哪位神祇?
“走吧,”冥主淡淡道,“既然人间那么热闹,又怎能少得了地界?”
——“天象变了!”
徒离猛然抬头。看了好一会才像是想起什么般,又蓦地扭头看向殿中另一位大妖。
却见芜荻终于难掩焦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唇边带着笑。
她把视线投向身侧,微微屈膝:“妖主,下令吧。”
徒离一愣,但马上又回过神来,侧眸望着殿中跪了一地的妖将,到底是颇觉意气风发,低低一笑:“诸位——诏令通界,前往迎接君上!”
*
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可当青华上神拿出手中筹码,那开天辟地之后为她的同伴所赠予的五灵本源之时,诸世为之震颤,天道偃旗息鼓。
‘你便当真以为,那时的我,什么都没做?’
*
妖君在漫长的沉睡之后终于得以醒转。
凤骨彻底融于他的妖骨,神扇裹带着凤凰命魂与他的残魂融合,五十弦琴重回手中,天道再不甘,也只能将乐神神职交予一个天妖。
榻边坐了一道青衣的身影。
一抹青痕,一眼注视,便恍然觉得是首亘古绵延的岁月长歌,幽谧沉寂,静默悠远,在时光中永存,天地间任何事物都不能撼动丝毫。
“阿湮。”他低低道。
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已不需要问。
他只是微微欣悦得笑道:“阿湮,我把那个梦境做完了。”
“嗯。”她轻轻应了声。
许久之后,她俯下身,伸开双臂拥抱住他。
那双仿佛沉溺着无穷星光的眼瞳静静望着他。她的眼中,原来不是洪荒,而是整片宇宙。
——是混沌破开之后的整个世界。
“该唤你青华,还是……辰湮?”
“你记起来啦,”她说,眼睛有幽幽的笑意,“这是你亲自取的名字。”
*
是的。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看到你眼中星辰的破灭,我给你取了个名字,叫做辰湮。
[正文完结]
☆、第132章
三界屏障分属天地秩序,边缘碎裂得这般彻底,一时半会也修复不起来。
天道只是种规则,准确说起来,没有特定的意识,只有规则所塑造的本能。而如今,这样庞大的接近于世界本源的规则被破坏,分掌时空法则的神祇作用有限,便也只能靠天地自身的愈合能力。因此三界不得已渡过了一段漫长的类似洪荒般杂乱无序的时光。
也说不出是好还是坏。人界分立,大荒隐没,彻底奠定天地之间的主角为人。天定命数,地掌命轮,人却有了自我决定一生的权利。可这也是将人族与超凡力量慢慢隔绝的预兆,人间的灵气越来越少也是难以避免,哪怕是昆仑之域洞天福地也少有能得道成仙之人。
现在天地屏障的边缘已模糊,有来自天妖两界的灵气涌入,也有魔界的魔气地界的死气,生有灵根之人走入修真之道的增多,但因妖魔戾气阴鬼煞气而导致人间乌烟瘴气也是必定的劫难,幸好轮回未出岔乱,否则天地秩序的彻底崩坏也只在瞬息。
人间格局再变,倒也不是如星辰地幽宫中大战一般,因法则之战激烈战况的波及,导致人间一夕沧海桑田一瞬红颜白发的灾难,而是慢慢潜移默化的改变,却往往猝不及防就发现周身之紧面目全非。
中原之地有人间帝王坐镇,凡俗人该如何有他们自己的命数,哪怕命数不慎被毁坏也有天道自去修补。雪皇到衡山之巅逛了圈衔着长春本体之枝离开,正准备回妖界,想了想,绕道四海,去看看那群长虫。
一边飞一边在心中感叹果然不一样了。凤凰真身入人间,头顶还是有威压,但比起以前来说简直毛毛雨,怎不快活。
星辰地幽宫贯穿各界,那一战,主场在雷云之海,仙神自天河入,地界自忘川入,妖族由界梯来,最后连魔界都通过神魔之井横插一脚,战后雷云之海彻底消失,原本碎裂的时空罅隙集合在一起,大到即将演化成一个吞天噬地的黑洞,天外海的潮汐之力几乎要将四海都吞没入虚无,最后还是青华上神用本源之力将其封印,印封无法带出人间,便一分为四,交由四位龙王之手。
规则就是规则,再不甘愿,还是只能将功德降下。因为浩劫之地在四海,而封印在之后的年月也要靠龙族守护,龙族好歹得了几许怜悯,四海海运大涨,阿湮趁着天命松动,虚空命盘一时半会还无法运转自如,便以这份偷出的功德为龙族重演龙池,再塑龙门。
龙族别提多高兴了。
雪皇落下去,见着仨龙王都蹲在龙池边上,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水下那几尾小鲤龙。左右看看,唯一不见的是白龙王敖闰。西海龙王早溜妖界去了。
敖广:“每人只准养一条,敖闰就算了,多的那条给绮罗送去。”
敖钦、敖丙:“成交!”
敖丙抬起头,看到一只袖珍凤凰:“凰君?”
龙凤相见,本该是分外眼红,但两族没落至此,也说不上什么血脉大仇了。凤凰一族只留了这么一位珍稀血脉,妖界那么多鸾鸟鸿鹄也没说有哪只能演化凤凰的,龙族先前也断了繁衍,这会虽说希望大升,但也颇能领会几分同病相怜之意。再说,这凤凰可是青华上神座前的,真龙们都恨不得把这位神祇像祖龙一样供起来,自然看它无比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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