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一件衣服半天折不好,瘦弱的肩膀颤颤的,岳绍辉忽然觉得不对,赶紧走进去俯身在她身旁,“小素?”
她慢慢地抬起头,“Tony……”
这么久,第一次听她叫他,神情完全不是在医院时冷冰冰的样子,此刻满脸是泪,那么无助、绝望,疼得岳绍辉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宝贝!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们……再也不会……在一起了……”撕心裂肺,原来不需要很大声……
“嘘……”将她紧紧贴在胸口,捂不住汹涌而来的痛,“别胡说……”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泪这么烫,烫得他的心都碎了,唇贴在她的额头反复摩挲,“不哭。让我的小兔子受苦了,我一直想见你,就是要告诉你,宝贝,我爱你,我爱你……我可以被骂,被诅咒,可以放弃很多来弥补我的错,可我不能放弃你!”
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很硬,很艰难。她哭着从他怀里抬起头,这么近,酸楚的眼泪里看着他泛红眼睛,“Tony……”
“不怕,啊?”
“我知道……你会说不放弃……可是……我见你,也是想告诉你:我不想你再做任何的努力……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
“我知道,”大手轻轻擦着她湿湿的脸颊,“我不是要你现在就接受,给我时间,给你自己时间,好不好?”
“不,不……”她摇摇头,泪水擦不尽,又落了下来,“不管我和他们有没有血缘关系,从我出生那天起,她就是我小姑……从小离出生那天起,他就是我亲弟弟……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犯这种错……因为,有的错,是致命的……”
“小素,我们先放下这个好吗?”
“不……我知道你不会放下,我要你现在就答应我:你绝对不再做任何努力,答应我……”
“你不能告诉我放弃你……”
“我能,我能,答应我,如果你真的爱我,答应我……求求你……”
她哭着,不依不饶,像从前在他怀里撒娇一样。自己准备好的一切计划、策略,在她的泪水面前支离破碎,岳绍辉紧紧抱着怀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If……”许久,他低声说,“that’s what you really want……”(如果,这是你真的想要的)
这一句让她的心忽然停了一下,只一下,就沉了下去,永远失去的恐慌在他的承诺里终于变成了事实……
她哭了,不像之前的悲伤,这一次像个孩子一样被他欺负了,哭得很伤心。心疼难耐,除了抱紧她,岳绍辉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能更多地承诺,“不哭,我答应你,离你远远的,再见你,绝对不会让你看到我,好吗?”
“可我……真的好想你……每天……想你,我睡不着……我幻听……每天起床都坚持得好辛苦……Tony……我,我不行了,我好痛……我坚持不下去……怎么办……我该怎么办……Tony……”
百转千回,小兔子的神经可以在抛弃他的下一秒就自己崩溃,哭得很凶,根本不是在问,只是在等到他的答案后,才毫无保留地暴露着她的恐惧和痛苦,让他痛,却没有办法回头……
岳绍辉没有再回答,抱着她,任她哭,看着外面阴沉的天把心口堵得死死的……
怀里的嗓音终于嘶哑到出不来声,筋疲力尽,身体瑟瑟的。他弯腰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他也躺下来,用薄毯子裹了她。人发虚,额头都是汗,依然无声地抽泣着,他抬手轻轻给她擦,“我有办法。”
头很痛,红红的眼睛看着他,她还完全沉浸在绝望里,没办法反应。
他怀里这么暖和,捂得她,软软的,“我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
“我不会再对我们做任何努力,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承认。我只在一边,等着。你想我,就告诉我,想跟我说话还是想见我,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都可以。”
她怔怔的,没太明白,“你……是说……”
“你不让我出现的场合,我一定不会出现;你不想见到我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打扰你。你不用担心会被人说,我会安排好,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我出现在你的生活里。联系的时间间隔,长、短,都由你来决定。”
温柔的声音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清楚,她终于明白了,心却慌,“可,可我真的不会再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我没有这样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忍耐,想我的时候,发泄出来,就不会再痛。”
“可是,这算什么?你……算我的什么?”
“什么都不算,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不存在的朋友,随时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朋友……真的可以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么……
“你真的愿意……”
“嗯,慢慢的,你就会好起来。”
“……好不起来呢?”
“不会的。”
“如果呢?”
“我会一直陪到你那一天,不再需要我的那天。”
这是个拿他的尊严在签署的不平等条约,可不知为什么,窝在他怀里,这么暖和,安小素的心莫名就回到了从前,好像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做的,天塌下来真的就应该是他挡,是苦,是痛,都应该给他。看着他,她忽然喃喃道,“如果……爸爸妈妈要我跟别人约会呢……”
“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欢的事,有一天不想再见我,也不需要通知我,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纠缠你。”
濒死之际,顾不了那么多,失去他的痛苦她已经无法承受,这个办法如果真的可以用来慢慢忘了他,为什么不……他这么强大,就让他承受好了……
“真的可以吗?你真的……能做到吗?”
“嗯,我的小兔子,不应该这么痛苦。是不是?”
“那……你得到什么呢?”
“如果可以,我能每天听听你的声音么?一句‘晚安’也行。不可以,也没关系。”
她抿了抿唇,轻轻地,轻轻地点了下头,偎进他怀里。
他低头,她似乎感觉到,抬起小脸,被泪水淹过的眼睛还红红的,可是里面总算有了光亮,看得他心疼,吻了下来,她扭了头……
“只能抱么?”
“……嗯。”
“好。”
房间里好安静,像从前一样抱着,分手的路,慢慢走……
沉下去的心悄悄地、悄悄地浮上来,安稳在他怀里,她终于平静下来,就这样抱着,什么也不想,听着雨声,听着他的呼吸,她睡着了……
……
傍晚回到江州时,时间刚刚好,可以从高铁站叫车回家。
岳绍辉泊好车,把行李箱搬下来递在她手中,她接过,看着他轻声说,“我……我会把Q/Q重新加上,你记得接收。”
“嗯。”他微笑着点点头。
“那我走了。”
她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去,他心里忽然难忍,“小素!”
“嗯?”
“恢复我的手机号码。”
看她抿了唇,他赶忙又说,“我不会给你打,只是,你需要的时候,也许会有用。”
“……嗯。”
她走了……空旷的停车场,四面有风,他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
忽然,走远的人回头,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笑笑。
一切都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滴柴,雷雷收到!
☆、晋江首发
江州的春天, 烟波浩淼、万柳垂丝,明媚,凉爽,是一年当中最美的季节。
钟伟良和安然在湖边船家买下一条乌篷小船,晚饭后,夫妻二人常去泛舟, 烹一壶清茶, 看湖面上飞鸟点水、波光盈盈, 很是惬意, 可他们的宝贝女儿却窝在十五平米的小阁楼里忙得昏天黑地。
项目FEED到了收尾的时候,详图在即,米娅的威力透过电话和电子邮件不遗余力地渗透着, 安小素还在领薪水的时间被霸占得满满的,而远油集团的考试时间也已经定了下来, 安小素现在别说出去玩, 连午饭都只能啃几口早晨剩的生煎, 草草了事。
刚从凌海回来的时候, 每天都和他说话,早晨跑步偶尔会借口不和妈妈一起,去见他, 一起跑一会儿,这样一整天都可以不难过,有力气。可这几天,想他的时间都被压缩了。
爸爸妈妈也知道她这几天忙, 家里请了钟点工阿姨来做饭。晚饭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安小素一身睡裙,头发胡乱扎着,边吃边翻书,头都不抬。她这种状态,爸妈非常习惯,并不着意,只管聊他们的。
也许正是这样的不着意,让安小素听到了一个重大情报!
幸好当时头发散下来,没有让老爸注意到她惊恐表情,好容易熬到吃完晚饭,等爸妈出了门,安小素迅速跑上楼,拿出手机。
兔子:Tony!
腰:有空了?
兔子:我听说CNE在樊津水坝上要追加预算??
腰:对,河床覆盖层厚度与最初的勘探数据有出入,需要调整双曲拱的参数,增设垫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