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北樾很认真。
于是叶青开始讲:“从前,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人骑着电三轮,带男人进山。山里都是黑黢黢的,地下还埋着死尸,树叶摇摆的声音,都像是鬼叫。女人很害怕,一路不敢说话。坐在车后的男人很好奇,这女人怎么一直不说话呢?他就好心地叫了她一声,然后,女人回头了……”她的声音飘忽着,故作阴森。
林北樾蹙眉,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小叶子,你怕黑。”
“我怎么可能会怕?”叶青大喊,“你猜,女人回头之后,发生了什么?”
林北樾很配合地思索了一会儿,说:“她害怕,所以想和男人坐在一起。”
“错!”怎么可能害怕?叶青咯咯笑了两声,“女人一回头,没看清路,车子就撞到树上了!”
林北樾闷了几秒,才说:“好意外的故事。”顿了顿,又加了句:“你讲得真好。”
夜风吹得叶青浑身发凉,鸡皮疙瘩都往外冒。她咽了口口水,说:“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人骑着电三轮,带男人进山。天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于是女人就给男人讲鬼故事……”
“小叶子,”林北樾打断她,“要不要我上前挨着你坐?”
“……你可以靠近一点点。”叶青说,“但是不要靠得太近,我也不是那么害怕……”
林北樾手长脚长,在三轮车里坐着本来就显得拥挤。贸然靠近怕三轮车失去平衡,他思索一会儿,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叶青的背,说:“好了,我靠近你了。”
叶青的背挺得笔直又僵硬,好一会儿之后,才放松下来。
到达埋尸地之后,留守在这里的法医团队已经把尸体挖掘了出来。
其中一个年轻的法医说:“林老师,尸体已经形成尸蜡了,估计已经死了三到六年了。”
林北樾没带着叶青过去看尸体,他用强光灯照了照埋尸的地方,惨白的灯光,照得那处的草木蓊郁阴森,像是从地底钻出的峭影。
“尸体就埋在于晓婕尸体之下吗?”他问。
“差不多就是那个位置。”年轻的法医说,“比于晓婕的尸体深大约三四十厘米。”
“另外,痕检人员还在附近发现了奇怪的车轮印。”
“照片呢?”叶青问。
很快有人把照片递给她。
车轮印还算清晰——三条轮胎印并列着,有点像电三轮的轮胎印,但是比电三轮小很多,轮胎之间的间距也窄很多。
一行人把尸体装进尸袋,准备带回实验室。
临走前,林北樾忽然回头,再一次用强光手电照过那处埋尸地。
“怎么了?”叶青问。
林北樾轻声说:“你不觉得,那处的植物比周围的长得都要好吗?”
叶青壮着胆子看过去,没怎么看出所以然来。
……
叶青没睡几个小时,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电话是张局打来的,下令让她立刻到警局。叶青也知道肯定是案子的事,没敢耽搁,顶着一双黑眼圈去了警局。
张局一见到她,就说:“尽快交一份案情报告。”
这起案子与起初设想的已经完全不同。本以为,只是于晓婕出于某种原因杀了贾菁菁而已。如今于晓婕死,其后又发现一具陈年尸体,一下子让案情变得错综复杂起来。惊动局长,或者惊动更高层的人,是早晚的事情。
叶青花了大半个上午写完案情报告,让闫小崧负责交上去。
然后她顺便去看了周时雨,询问他关于于晓婕父母的消息。
周时雨立刻调出于晓婕父亲于浩雷的信息,“叶队,于浩雷早在2010年3月时,就已经入狱。那时贾菁菁还没跟于家人扯上关系。”
“于晓婕的母亲呢?”
周时雨立刻从电脑中调出资料,说:“于晓婕的母亲叫王兰。在2012年时离开,此后下落不明。一年前,于家人向法院申请,宣告她死亡了。”
叶青:“死亡了?”
周时雨推了推厚厚的眼睛,“公民下落不明满四年的,利害关系人可以向法院申请宣告其死亡。”
叶青在心里骂了声,说:“你再查一查,只是法定死亡,又没生理死亡,万一她还活着呢?”
周时雨说:“叶队,我正在查——可是你知道全中国有多少个人叫王兰吗?我一一排查下来,肯定费时啊……何况,如果王兰存心要离开,甚至狠心地抛下女儿,说不定会改名字换身份。”
叶青拍了拍他的肩膀,“任重道远啊!你加油,有消息就立刻告诉我。”
叶青思索许久,觉得有必要走访一下曾经与王兰有过接触的人。
她立刻和宋荞去查。
调查走访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曾经与于家人有来往的人。
提起王兰,好多邻居都还记得。
在他们口中,王兰是个很惨的女人。起初嫁给于东雷时,还算不错的,漂亮又懂事,还能干。于家人家底丰厚,许多人都认为王兰嫁得很有福气。
可是好景不长。
王兰生了于晓婕,是个女儿。
于家人开始嫌弃她们母女,甚至明里暗里说王兰肚子不争气。尤其让公公很不满意。
又过几年,王兰肚子还是没动静,于家的当家人,也就是于家三兄弟的父亲,暗地里同意儿子在外另找人生子。
王兰和于晓婕母女的境遇,就是在那时彻底改变的。
第25章 咬人的叶警官
“那男人打老婆哦,打得鼻青脸肿的。”
“每次喝完酒就打,无缘无故的也打。”
“一边打还一边骂她不下蛋。有时还把她们母女关在屋子里,几天几夜,不给吃喝,活活遭罪。”
“报警?报了啊,王兰不止报过一次,可是警察不管人家夫妻的事。”
“逃啊,王兰逃过。我还记得,那时候于晓婕才七八岁,王兰偷偷地带着她,摸黑逃走。结果于家人报警,把她们找了回来。”
“找回来之后又一顿打。”
“王兰也是块硬骨头,逃了不知道多少次。”
“每回挨打,王兰就把那小姑娘护在怀里,没让女儿受丁点儿罪。”
“小姑娘还报过警,说父亲家暴。但是警察来了,也不过说教一两句。”
“后来那男人摊上事儿了,□□了人家记者,坐了牢,现在还没放出来。背时!”
“那男人入狱了吧?本来以为王兰日子会好过些了,可惜于家人看得紧,生怕王兰跑了。”
有人说:“于家那两兄弟,看王兰看得比王兰男人还紧。”
……
走访了一个下午,叶青和宋荞得到了这些消息。
叶青继续向于家人曾经的邻居打听,“王兰五年前逃走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邻居点头,“我听说是在……五六年前吧,王兰又想带着女儿一走了之,可是运气不好,没走成。”
叶青:“没走成?”
“是,”邻居说,“王兰都暗地里越好来接她的车了,结果被于家老二拦回去了。”
“于家老二,于浩谦?”
“是是是,就是他。”邻居苦笑。
叶青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
回去的路上,宋荞有些气愤,“你说着于家人,怎么个个都家暴呢?他们老子家暴、猥.亵,他们儿子也一样!”顿了顿,说:“只有于浩霖还算个正常男人。他们是把女人当成他们于家人的共同财产了吗?”
叶青沉默着,片刻后,说:“你想象一下,有这样一种家庭,他们重男轻女,大男子主义,甚至崇尚男权,男人有极强的控制欲,把女人当成自己的共有物。这样家族中长大的男孩,深受父亲这种行为和观念的影响,甚至从小就习惯了看父亲家暴母亲。在他们的观念里,女性是一种既低贱又神秘的东西……”
“神秘……”宋荞疑惑。
“呃……”叶青思卡顿,说:“我在宋教授的犯罪心理学课堂上学到过。”
“他们既然觉得女人是附属,是低贱的,为什么又觉得女人很神秘?”宋荞不解。
叶青突然想起林北樾的话——于氏兄弟在成长中,缺乏母亲的角色,所以……或许他们从小就没有和女性建立良好关系的能力。
“改天请宋教授到警局,为咱们上一课吧。”叶青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