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剥了糖纸,固执的塞到了她的嘴里,一把将她从土里抱起。
甜蜜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她惊慌间抬头看他。
那时阳光破开云雾,他身后金光道道,她仿若看到了天神。
少年得意的笑了,“小孩,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她仍是看着他,大大的眼睛澄澈分明,嘴里一鼓一鼓的吃的香甜。
少年终于败下阵来,“好吧,既然你不说你的名字,那我就给你取一个好了。那么喜欢吃糖……就叫糖糖好了。”他大笑,笑过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一脸想哭的表情,“其实也没什么好笑的,是吗?再见,糖糖。”
少年大步朝着教堂的方向走去,之前他太过阴沉,四周的一景一物都未在意,那尖尖的屋顶就矗立在不远处,他竟没有看见。
她在原地坐了好一会,直到手中的糖都吃完了,那美#妙的滋味一直蔓延到心底。
她还想要。
怎么办?
她朝着教堂的方向看了眼,义无反顾的跑了去。
教堂里静悄悄的,她亦像猫儿一般的轻,她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什么招致一顿毒打。
后来她听到告解室内传来说话声,是那个少年的声音,她眨了眨眼就钻进了隔壁。
她时常来这儿,躲在这里,小小的空间会让她有种被紧紧包裹的安全感,像妈妈的怀抱。
那里,她听到了他的故事,她也明白了少年为何不高兴,他被他的父亲打了。
她知道挨打很痛,她经常被打,她很同情他。
再后来,她就经常坐在围墙上,她希望自己还能见到那个少年,因为他给的糖很好吃。
一个月后,他又来了,带了一大包的糖给她。
他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说:“本来还担心你不在,给你!”
她接住,他挥挥手,走了。
她见他走远,又偷偷跟了去,依旧猫一般藏了起来。
渐渐的,她发现少年过来的时间很有规律,但每次来无一例外,他的心情都是极不好的。
但她的心情却很微妙,原来这世上可怜之人到处都是,即便他们的外表再是光鲜亮丽,这般想着,她似乎觉得自己的遭遇也没那么糟糕了。
他们的纠葛从那时候开始,至于少年什么时候认养的她,她已经无从知晓了,她只知道自此后院长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还会乐意用少年的钱给她买一些廉价的绘图颜料笔。
她一直都喜欢画画,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仿若天生的技能。
随着年岁渐长,少年也一日日长成了成熟的男人,他与她再无交集。
他一直助养着她还有孤儿院的其他小朋友,却只当做一般的慈善,并未在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他不知道她,她却知道他的每一件事。
他的家庭,他的初恋,他的一切一切。
而她则被永远禁锢在了孤儿院,成为了院长捞钱的工具。
她不敢反抗,也不知如何反抗,偷偷的恋慕着他成为了她的精神支柱和活着的唯一乐趣。
她为了他创作,将她的一腔爱恋都画进画里,读者都说她的笔名取的好,画如其名,甜到心里去了。
她卑微的几欲到了尘埃,所以她从不敢现身在他面前,唯有他来告解的时候,她偷偷溜去,再悄悄走开。
他有了高兴的事,她能为他高兴很多天。他郁闷愁苦时,她亦为他伤心落泪。
201x年,9月以后他来的异常频繁。
她听他说,他的外甥女因为早恋问题与母亲发生激烈冲突,后负气离家出走,于9月2日凌晨被奸#杀了,丢在公园的湖水里,泡的整个人浮肿的都认不出了。而在前一天晚上,他的外甥曾给他打过求助电话,希望他动用他的人脉帮忙寻找。但那时候他和大姐的矛盾不可调和,他不想管大姐家的事,况且那个外甥女在外头鬼混被他逮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起初还管过,后来竟被反咬一口,那次他伤得很深。
让他在外甥女死后愧疚难当的是,他的心理医生姚正义和警察朋友都说前一天夜里开车经过某处公园的时候见过她,只是当时以为是附近谁家的孩子,也就没管。
他悔恨,如果当时他答应了外甥的请求,给他们打了电话,那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可事实已经发生了,无力回天。
大姐因为经受不住刺激,本就潜伏的躁狂症爆发,不仅到处打砸,还伤害陌生人,无奈之下,家里人只得将她送进精神病院。
积压许久的矛盾似乎在那一段时间集中爆发了。
不久他又过来了,糖糖听说了他外甥的事,他的外甥因为阳光帅气一直有女生追求,其中一个女生对外甥尤其的执着,但外甥对此并没心思,狠心的拒绝了,女生怀恨在心,后来交了小混混做男朋友,为了报复,将外甥给撞了,命虽保住了,却碾断了双#腿,截了肢。
再后来他的二姐怀孕,对这个连续遭遇不幸的家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好消息了,但他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因为他早就撞见过好几次他的二姐夫和一个女孩不大正常。
他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他请了私家侦探暗中调查了,但得到的消息让他倍感哀凉无力,那个女孩也怀孕了,比二姐还早俩个月。
他不知该做些什么,他犹豫彷徨,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他怕自己做不好会导致更大的灾难,他唯有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工作上,不眠不休,恨不得死在工作上。
该来的终究来了,女孩挺着大肚子找上了门,二姐震怒之下,与二姐夫推搡之中流了产。
后来的结果完全在预料中——撕逼大战!离婚!
不得不说二姐夫是深爱着二姐的,与女孩的纠#缠也许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妻子怀孕后,他曾是那般的狂喜,亦是惶惶不可终日。他恳求女孩原谅她,并表示愿意出一大笔钱赔偿她,无论是她选择继续生下孩子还是打掉,他都愿意供养她一辈子。甚至女孩往后结了婚,再有了孩子,他都应诺可以养着他们。
女孩面上同意的好好的,可心底里早就打定主意,登堂入室。
二姐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所有人都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老爷子震怒之下将女婿逐出了集团中心,二姐夫虽离开了权利中心,但这么些年打拼下来亦积攒了不少积蓄,离婚时他几乎净身出户,后来仅剩的那点钱也都给了女孩。
女孩嫌弃他什么都没了,也没缠着他,而是拿了那点让她郁闷的小钱打了胎,不久后又重新找了个金主。
老太太是死在一个黄昏的午后,安眠药服用过量,死的还算安详。
老爷子受不了打击,突发脑梗。
他知道这个家算是完了,原本避之唯恐不及的家族企业,因为家中无人可掌控大局,临危受命。
他的初恋恰在这时候回来了,约了他见面,希望走后门接拍他们影视公司大IP制作的电视剧。
那时候的他是极度脆弱的,内心空虚的发慌,初恋的温柔,对他热烈的追求,嘘寒问暖,几乎成了他的救赎,后来二人便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随着电视剧的播出,加之,他请了最好的团队打造她,为她造势,初恋原本一个已经过气的女模特,突然爆红起来。
但初恋却在这时怀孕了,他是狂喜的,他渴望着这个孩子,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肉。
但初恋却在这时变了脸,她不想要,她还年轻,她还想要再打拼几年事业。
还年轻?她已经三十岁了,并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他说他愿意娶她,只要她在家安心做个阔太太就行,其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她闹脾气,说:“那我太没有安全感了,这种生活会让我窒息。”
他惶惑了,她追他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说的,她说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和他在一起,为他煲汤做饭,为他生儿育女,她只愿做他的小女人,在他能看得见她的地方,她永远都是他的港湾。
初恋见他困惑不解的样子,这才挑明了条件,要他在公司的所有股份。
他震惊了!
他素来对物质看得很淡,他的妻儿他自然愿意无条件给的,但自从他们家出事后,内部分裂严重,集团也遭受重创,股价暴跌,如今在他力挽狂澜的经营下,终于出现了转机,如果这时候再出现大的股权变动,只怕又会影响股价。
他和言细语的与她说明情况。
但初恋仗着肚子脾气闹的很厉害,只说他并不爱她和孩子,只爱钱,吵吵闹闹的就要走。
她到了机场给他打电话,说要从此远离这伤心之地,再也不会回来,也不要见他了,她要带着他们的孩子找一个小镇孤独终老。
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刚在告解室做完告解,他每次遇到烦恼总会这样,倾诉自己的烦恼,在倾诉中分析,渐渐的自己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他已经决定了,如果她真的缺乏安全感,他就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资产都给她,只除了股权现在不易轻动,但也愿意请了律师签了协议,等公司稳定了再过户。他想的清楚,初恋在电话里却胡搅蛮缠起来,他在教堂里就没忍住和她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