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许久没有办喜事, 这天,无论是谢家的远亲近朋还是生意上往来的伙伴都悉数前来捧场。
都说人多的地方就有说不完的人情是非, 某些人从踏进门槛的第一步目的就很明确,谢老爷子在众人簇拥下,只能笑眯眯的一遍遍的重复,“今日外孙满月,只谈家事不谈公事。”
于是七大姑八大姨又涌了上来,开始谈家事。
至于这家事无外乎就是谢家的唯一继承人谢裴宗的婚姻大事。
还有些眼光长远的, 都已经将主意打到了姚晖身上。
姚晖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路躲躲藏藏玩迷踪步,刚闪进一丛观景树后就撞到了一个人, 俩人都吓了一跳, 同时做了噤声的动作,待看清彼此,又无声笑了起来。
“我舅都快被那些名媛小姐们烦死了,你怎么还有闲情躲这?”
唐婉仰面看天,两只手比成一个圈, 将月亮罩在手中心,闻言,慢悠悠道:“噢, 挺好的。”
姚晖扯了扯领结,戏谑道:“吃醋啦?吃醋就将我舅从脂粉堆里拉出来啊,没有人比你更名正言顺得了。”
唐婉侧过头,莹润的月光照在她脸上,淡淡的光泽,气质温和安静,“晖晖,我想你们大概是对我和你舅舅的关系有所误解,我们只是在试着交往,并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谈不上谁是谁的谁,谁更有资格站在谁身边,也没有所谓的名正言顺。”
姚晖心内咯噔一下,“你这话我听的不大明白。”
唐婉沉默片刻,正要说话,突听有人夸张的笑了起来,伴随着皮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声响。
大抵是宾客闲逛到了这里。
二人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两名中年妇女一边闲逛着驱散酒气,一边闲聊了起来,走的近了,说的话也一字不落的被站在树后的二人听了去。
甲:“……我听说没什么文化,就是个大专而已,还是中专升上去的,连高中都没念过。”语调充满浓浓的不屑。
乙:“啊?不会吧,裴宗可是双料博士,这学历差距也太大了吧。”
甲:“差距大的又岂止是学历,身家背景那才叫一个在天一个LOW到地心,女方是个克死父母的孤儿。”
乙:“……这个我也听说过,不过只听说是孤儿,没听说她克死父母啊。”
甲:“就算是回到二十年前,养大一个孩子还不就是给口饭吃的事情,就这都不养,要不是父母死了,就是私生女,怕坏了名声,偷偷丢了,所以啊,家庭真的很重要,这从根就坏烂了。不然,她要真是那安分守己的,怎么会放着一份既稳定又还算体面的工作不做,偏要来谢家当小保姆?我看啦,就是好逸恶劳,爱慕虚荣,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别看着长了一张青春无害的脸,实则比谁都毒都心思狡猾!”
乙沉默半晌,又道:“这俩天网上的新闻,传的沸沸扬扬的,你听说过没,说是有人爆料,辉煌进军娱乐圈,最近投拍的重头戏,出自一位新锐漫画家之手,那个人就是她。”
说来,这网上爆料者不是旁人,正是小雨。小雨的本意是好的,目的也很单纯,不过是想证明唐婉和她舅舅是般配的,结果事与愿违,竟掀起了一场骂战,各种说法纷纭,而唐婉也没办法解释清楚自己放弃正经工作不做,偏要来谢家伺候俩位老人家。至于和谢裴宗,那就被说的更不堪入耳了。什么为卖漫画版权搞潜规则,阔少的玩物之类的。
这段时间,唐婉身心俱疲,不过她一直都是温柔和气的,谢家其他人也没瞧出来。
甲捂嘴笑的欢快,“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称之为家了,谢家有钱有势,想捧红一个人还不简单?”
乙终于被说服,“也是,一个小保姆要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叫那些名媛小姐还怎么活。”
“不过男人都吃这一套啊,听说手艺不错,会做饭,特别会讨巧卖乖,哄老爷子开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谢家老爷子脾气有多古怪,能入得了他眼的,指不定这里头还有什么腌臜呢……”
姚晖听的心头火起,一下子就要冲出去,被唐婉拦了下,没拦住,挥开树枝,发出巨大的动静“把你们的臭嘴给我放干净点!”姚晖大吼。
俩个女人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是姚晖,面上就青白交错了,但又见唐婉自树丛后走出来,又见俩人站在一处,年纪相仿,容貌相当,某些邪恶的念头又涌了上来,但这种时候也不敢嘴贱,毕竟老公们都还在里头应酬逢迎,自己可不能扯了后腿。
姚晖怒气难消,上前一把,扯住其中一个女人的胳膊,“走!你不是挺不说的嘛!到我舅舅跟前去,讲话说清楚了。”
女人吓的花容失色,开始挣扎。
唐婉也上前去拉。
姚晖气头上,不管不顾,推开唐婉,“这事关系到我们谢家的名声,你别管!”
这一推,手重了,唐婉踉跄一下,侧着身子就摔了出去,磕在花坛上。
姚晖吓住,松了手,去扶她。
那俩个女人赶紧趁机溜了。
这一番动静,少不得引来了保安。
唐婉撞了鼻子,两管鼻血喷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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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裴宗敲开唐婉的房门,后者正支着脑袋发呆,鼻梁是青的,礼服还没来得及换,一小片扎眼的血迹。
“你怎么样?”他上前握住她的手,满眼疼惜。
“没事,鼻子上火还流血呢。”她试图挣开他的手。
谢裴宗握住不放,拥她入怀,“姚晖都和我说了……对不起。”
唐婉就这样在他怀里静了一会。
谢裴宗将她扣的又紧了几分,“对不起,我知道破除流言最有利的回击是和你结婚,可是我……”
“我也不想那么早结婚。”
“……”
“……”
二人沉默良久,唐婉抿了抿唇,说:“裴宗,我想出去读书……”
“行啊,你想读哪个学校,我给你联系。”
“我打算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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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怎么也没料到,录取通知书下来的这般快。
就在前一天晚上,她又进入了那个迷梦,同样的梦境,还是那个与她上一世长着一样脸的女孩。
一颗心都害怕的在颤抖,但她仍旧固执的跟着她,直到女孩突然消失,四周一片荒芜,大大小小的坟冢。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冲进了坟冢之中,挨个墓碑看了过去,隐约间,似乎总有个声音在告诫她,“别看!别看!”
可是,遏制不住的好奇心,不由自主般。
她想掉头跑走,脚却跟生了根似的,怎么也走不出这片坟冢,眼睛更是不受控制的瞅着墓碑上的字。
直到一声声单调的闹钟声响起,她惊醒,又是一身冷汗。
中午,正吃午饭录取通知书就到了她的手。
周末,姚晖小雨都在,谢灵芳也过了来。
小雨随口问了句,“什么东西啊!大中午的送了来!”
唐婉状似随意的将通知书递给她。
小雨很自然的念了出来,“XXX大学录取通知书,什么呀?”刚问过,眼睛一定,“谁这么无聊寄这玩意调戏人?”
唐婉笑笑,“不是,是我申请的大学,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姚晖手快的抽了过去,尚未看清就被老爷子夺了去。
半晌无声。
气氛压抑的可怕。
“你们这是干嘛呢?我要出国留学,你们不为我高兴?”
老爷子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裴宗知道?”
“嗯,知道,”她说过,但,大概他也没听进心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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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约了谢裴宗下午见面。
谢裴宗一直在忙,约好了晚上七点一起共进晚餐。
直到十点四十才出现,餐厅都打烊了,她站在餐厅门口等他。
谢裴宗火急火燎的赶来,一脸疲惫,到了跟前,直接拉怀里了,“对不起,一做实验就忘了时间。”
“没事。”
“再有下回,只要我迟到五分钟,你就走人,别等我了。”
“嗯。”
“吃饭了么?”
“吃过了。”
“我还没吃,”谢裴宗找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厅,点了几个菜。
唐婉陪着他又吃了些,谢裴宗与她说了单位的一些趣事。
吃完,上车,茫茫夜色,大略是雄性荷尔蒙骤然爆发,他突然就拥住她吻的忘情,好久分开,他哑着嗓子问,“回老宅,还是去我那?”
他嗓音暗哑,唐婉很清楚他的暗示。
她往回坐了坐,说:“我今晚找你是有事的。”
“哦?”他这才想起,她下午就打了电话给他,仿似是有事,轻描淡写的语气,他也没放心上。
她自包内将一份硬纸壳包着的文件递给了他。
谢裴宗的眼睛一直看着她,隐隐涌动着渴望,手指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唐婉咬着下唇,见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颜色。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以置信的语气。
“我,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呀,我准备出国留学。”
他好一会过去没吱声,握着通知书的关节渐渐发白,“你是因为我今天迟到了生气吗?还是之前的很多次,我失约了,你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