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旁观者清,可她连这唯一的优点都没有办法具备。混沌,特别特别的混沌。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才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而已!
一星期之前,苏昊然还自信满满地告诉她,这件事封锁得很严,绝无泄露的可能。他不是一个喜好夸口盲目自大的人,他说万无一失,就肯定是万无一失的。
可到底哪里出了错?万无一失怎么就变成了惊涛骇浪?李邱吗?假帐的事李邱根本不知情,就算有心泄底他也无从泄起呀。那么,是其他人被收买了吗?财务总监?另外几个核心人物?
忽然,轻雅想到一个人,一个和苏昊然认识时间最短、最有可能被收买的人。谁?她自己。是的,她自己!不是她还有谁?她没有知道这秘密,盛名一直好好的。她知道了这秘密,于是很快地满城风雨风雨飘摇。不是她,还有谁!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她没有,她没有啊!轻雅后退摇头,无意识地,后退,摇头!仿佛面前围了一堆的人,千夫所指,口诛笔伐——
你说你没有?好啊,你拿出证据来啊,证明你没有做过,证明你确实无辜。
我——退一步,再退一步。
如果你是无辜的,那你为什么要跑?你为什么要收拾了行李去火车站?
我——退一步,再退一步!
别说你是为了成全,谁信哪?早不成全晚不成全,偏偏离开得这么凑巧。还不就是卖了消息要远走高飞吗?还不就是怕真相暴露被苏家人兴师问罪吗?
退,再退,退得无处可退,原来,这也是她的绝境。苏昊然的绝境,她拼了命也想和他一起。然而,她的绝境呢?或者,苏昊然的怀疑,就是她的绝境。苏昊然,你在怀疑我吗?你是不是已经怀疑到我了?你还愿意——再相信我一回吗?
仰起脸,仰得很高很高,很高很高的楼,那么多扇窗,哪一个是属于总裁办公室?最上面那一排?脖子酸了,眼睛花了,越来越强的太阳光照着,她连苏昊然的窗户都看不清,她连个窗户都看不清!
轻雅放弃了。虽然很想赌这一口气,很想就这么站着,让太阳晒着,让倒春寒的冷风吹着,最好再来一阵瓢泼大雨,电视剧不都这么演?也许那样,苏昊然就会相信她了,也许她生一场病病得要死了,苏昊然就能相信她了。
这就是爱一个人的心情、爱一个人的执着吧。只要他相信,什么代价她都付得起。没了他的相信,给她全世界也只是个空。算了,空就空吧,空也没什么了不起,要比这会儿的苏昊然强,起码不会有那么重的压力一骨脑地压下来,不会快要被压碎了还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苦苦地支撑。
苏昊然会支撑住的,他肯定能撑过这一关的。只要他撑过了这一关,盛名撑过了这一关,那微不足道的相信还重要吗?他相信她,不相信她,还重要吗?
所以,轻雅放弃了。一点一点地垂下头,垂得很慢,像木偶像生了锈的机器人,脖子仰得太久了,僵直了麻木了。似乎还真有些头重脚轻,眼睛前头老像是有什么在摇,地在摇,房子在摇,似乎她自己也在摇,摇摇欲坠的摇。
不是真的要晕过去了?不行!要晕也不能现在晕,要晕也绝不能晕在苏昊然的跟前,在这种时候分他的心。轻雅使劲地甩甩脑袋,好像清醒了些许,用这残存的清醒,一手拎箱子一手拿包,尽可能迅速地远离,远离盛名大楼,远离苏昊然……
大街,马路,浑浑噩噩,人行道,车行道,来来往往,陌生的脸孔,陌生的方向。接下来要去哪儿?走到哪儿是哪儿,随大流呗,有人的地方就有路,有路的地方就能走。红灯止,绿灯行,汽车喇叭按不停。
按什么按啊?家里死人了吗?急着回去奔丧啊?轻雅晃晃悠悠昏昏沉沉,提着全部家当慢条斯理地过斑马线。慢郎中遇上急先锋,一辆奥迪A6赶着去机场接丈母娘,眼瞅着黄灯闪了心中大喜,毫不客气地加力踩油门,嗖地一下似离弦之箭率先冲出了车阵。
开弓没有回头箭,箭离了弓,忽见一蜗牛爬还在那路当中龟速着,大惊,惊悚,满面惊悚抽了筋地按喇叭。
“嘀——嘀——嘀——”
轻雅终于听出来不妥,这喇叭不妥,还似乎越来越近在耳边,勉强振作,回头——
呼!眼睛眨一下,来了!撞了!奥迪A6呼啸而来,呼啸而过,急过急刹,歪歪斜斜一头碰上了安全岛。打前迎面的,后头跟随的,七八辆车,停的停,刹的刹,撞头的撞头,追尾的追尾,一个两个全都开了车门在骂娘。
可是,轻雅呢?轻雅也摸不准自己是伤了还是没伤,是活着还是死了。太快太突然了,那一瞬间,什么什么极快极突然地冲向她,什么什么极快极突然地拽着她甩了一把,从这边甩到那边,箱子甩掉了,包包甩飞了,她站立不稳,她找不着魂儿!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她在云里飘着吗?谁还在死捏着她胳膊不放?捏得那样紧那样紧,像是要捏断了她的骨头才肯罢休。咝——疼,疼!本能比神智更先作出反应,轻雅本能反应,去扯那只捏疼了她的手,扯着那人的袖子,顺着那袖子往上瞧。瞧上去,怔怔地,忘了疼。
做梦吗?她是在做梦吗?苏——昊然?
正文 (九十二)应该
苏昊然应该在哪里?他应该在公司在办公室,和他的亲信、他的团队一起开会一起订策略,处理此次盛名危机的策略。
苏昊然实际在哪里?在马路边上,在十字街头,拽着轻雅,甩了她一把,从这边甩到那边,奥迪A6是擦着他们两个开过去的,就差了一点,几公分几厘米,虚惊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车祸。
轻雅不知道车祸,轻雅的脑子里容不下车祸,满满当当全部都是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眉毛,好像从来没有看过,好像永远也不能看够。
伤心是潮水,伤心是冰山。潮水漫上了沙滩,却总是难以淹没。冰山沉入海,沉到底,就没了,连个冰渣子都保不住。这就是她再伤心再难过也没有办法撼动的东西,阻隔着她和苏昊然,她好像已经没有办法跨越了的东西。
还要——试一试吗?飞蛾扑火的试一试?死也死个明白,不求解脱,但求瞑目。
其实,她可以解释得很好的,摆事实讲逻辑。摆不了事实讲不了逻辑,她还有真心,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相处的片断来表明她的真心。但是轻雅做不到,对着苏昊然,她半个理由都想不出。只是抬头,用眼睛去够他的眼睛,抓住他的手,徒劳地,重复着。
“昊然,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
“昊然,不是我说出去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
“……”
“昊然——”
“……”
“昊然——”
“……”
能够明白吗?能够体会吗?能够了解吗?说话,解释,是一件很耗精神非常消耗精神的事情,会消耗你到油尽灯枯。如果不是油尽灯枯,怎么会怎么够也够不到他,仿佛越来越遥远,他的脸很空白,他的眼神也很空白,他望着她,也仿佛从来没有见过,却是从来不曾认识过。
苏昊然松开了轻雅的胳膊,他松开了,轻雅便抓不住他了。他断了彼此的牵连,她失去了支持的力量。要错过了吧,她该死心闭眼了吧。
轻雅死心,闭上眼睛。闭上眼睛的同时,忽然整个人重心不稳。不是油尽灯枯,自个儿站不住脚的重心不稳。苏昊然突兀地甚至是百年难得一回恶狠狠地搂住她的肩膀,搂得她重心不稳跌进他的怀里。
包围,被他包围,他包围着她。伤心被他包围,真切地把她围在臂间,苏昊然才敢明显一些地呼吸。明显一些的呼吸,字词凌乱着,组成的语句生硬得不知要怎样表达情绪。
“轻雅,刚刚,你差一点,就死了。”
“……”
“轻雅,刚刚我差一点,就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了。”
“……”
“要是我再慢一步,你就被车撞死了。只要我再慢一步,就一步,我这一辈子就完了。”
“……”
苏昊然的话越说越多,句子越说越长,感觉不断地真实,真实的苏昊然,熟悉的苏昊然,没有错过、生怕错过、紧紧抱着她的苏昊然。惊愕,讶异,冲击,像蹦极。以为是跳悬崖,结果是脚上绑了绳子,以为死无全尸,结果飘啊飘荡啊荡的挂在半虚空还挺刺激。
轻雅大概一来二去刺激太深了,终于刺激得神经错乱,明明伤心劲还没过去,可她这嘴就是合不拢,咧开了要笑,想收回去,却又咧开来,完全不作主,合不拢嘴地笑。趴苏昊然肩头窝苏昊然怀里,想一阵笑一阵,想一阵笑一阵。
这动静,都快赶上花枝乱颤了,苏昊然能不察觉吗?他略略放开轻雅,直起腰,盯着她脸上那笑,愣了愣,继而有恼的迹象,有动肝火的迹象,口气极差。
“你还笑?你还笑得出来?”
轻雅连忙捂住嘴,不管用,两爪齐出揪着嘴巴子,还是不管用。就跟点了笑穴似的,就跟让笑笑虫咬了一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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