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会议形成的备忘录,正是郁玲所写。她记得黄维元说这些人都是背信弃义的人,她当时资历尚浅,深表认同,过了几年不再这么想了,工作只是工作,不犯法不违背职业道德,爱去哪就去哪。
但她还是不想去信软,王荔琳惊讶,以她现在的尴尬状态,信软能要她就不错了。
郁玲问她:“王经理有没有做过统计,每一年都有那么多竞争公司的员工跳去信软,他们后来的职业发展如何?”
王荔琳更是惊讶,果然是HR的出身,事情看得比一般人透彻。
郁玲说:“我还真关注了好几年,那些世方跳去信软的旧同事,信软跳来世方的新同事,没有一个有长远的发展未来。他们只是公司彼此打压消磨对方的棋子,从未被当作真正的骨干培养过。进去时都颇欢快,可过几年全都黯然辞职收场。”
王荔琳想,她是很久没有碰到这么有心气的职场女性了,心中竟燃起跃跃欲试的火焰,她伸出手:“郁小姐,有没有带简历?”
这个自然是带在身边了,郁玲交给她,薄薄两页纸,王荔琳匆匆看完,扬扬手:“我带它去拜访几位客户,有消息,第一时间给你电话。”
这一别王荔琳,竟是三周都没消息。郁玲沉住气不先给她电话,自己上网看到合适的工作也投了简历出去。
一家新三板的科技公司,主打人工智能,创业五年,人员不足三百,要招一位人事总监,郁玲自觉应付这家公司的工作量,是绰绰有余,但新三板的创新企业潜力不可估量,官网上的机器人也有模有样,于是便去面试了。
面试她的是企业老总,人事方面的专业问题一个也问不出,倒是死咬着她的私人问题不放,她说了好几遍“接下来两年仍是以工作为重”,他丝毫没听进去。
郁玲放弃和他沟通,环顾四周,怎么看也不像一家科技公司的总裁办公室该有的样子,吸引她前来的自动化机器人也不见踪影,于是她问:“李总,目前公司人工智能进行到那一步,做出什么样的产品了?”
李总从办公桌下抱上来一只白色的机械狗。郁玲饶有兴致的等着他介绍这只智能狗的功能。李总说:“这只狗是我们公司的第二代智能狗,它能根据语音识别做出不一样的动作。”
郁玲点头。李总开始说话:“你好,智能汪汪。”
机械狗里传来机械化的声音:“你好。”
“你能给我唱一支歌吗?”
“好的。”等待几秒,机械狗的两只眼睛开始闪烁:“一闪一闪亮晶晶,……”
郁玲看得目瞪口呆,一直等它唱完:“就这些功能吗?”
“还会跳舞,还能转弯,……。”
郁玲再点头。“它是目前公司主打的产品?”
“特别受儿童的欢迎,同类产品中销售量遥遥领先。”
直到离开这家公司,郁玲才吐了口气。一个宠物玩具,就当能人工智能的噱头,它是怎么坑蒙拐骗上的新三板。
另外发来面试邀约的是传统制造行业的龙头大佬。郁玲本来不太想去,制造业是公认的劳累命挣钱少,况且它的办公总部在广州。可她转念一想,过去试试也没什么损失。
那天一大早,郁玲便乘地铁到深圳北站,转高铁到广州南站,再换乘广州地铁,耗时两个多小时才到达公司楼下。她掐着点来的,以为来了就能面试,没想接待的人事部员工让她在会客室里等,等到中午下班也没人来面她。她去问为什么,人告诉她因为刘总在开会。
郁玲纳闷极了:“可是今天面试的时间不是早就约好了吗?你们没有和刘总说要预留时间吗?”
那位员工一脸的麻木:“刘总临时要开会我们也没办法啊。”
郁玲再向她确认刘总即是这家公司的人事总经理,便说:“麻烦你进去问一下,刘总还要开多久的会。我这边才知道还要不要等下去。”
员工翻了个白眼:“刘总开会,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了。你若是忙,就别来了。”找工作的人还这么神气,她也是第一次见。
郁玲被气坏了。若是她有这样的下属,早就骂得狗血淋头了,不,早就开了。
负责招聘的员工,会给求职者留下第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象,他们的表现亦是公司的门面。今日遇到的招聘专员如此态度,那位刘总的水平和整个公司的治理,大可以管中窥豹了。
郁玲看,实在没理由再等下去了。
出师不利并不能挫败郁玲,更激发她要沉稳下来,找工作不是目的。能在一家企业里长久的干下去,最起码也得相看两不厌。如此一来,她的选择面看似宽广,实则更狭窄了。
趁着这空档期,她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她和钟乐本打算回来就去区民政局领结婚证。谁知上网一查,才知如今登记结婚,都必须提前网上预约。预约就预约吧。可这十月大概也是个好月份,凑集了很多的新人。他俩便排到十一月初去了,又恰逢那几天是钟乐的攻坚战,估计没空和她去领证,只能再往后排。
这是第一件办不妥的事,不开心也没法子。
然后她便让钟乐把碧月花园的房子挂在中介出租,一时间竟也不好租出去。中介带的客人不是短租,就是群租。这样的租户,郁玲都不喜欢,房租不稳定还容易毁坏房子。但中介说目前小区内像他家这样的三房,房源众多,而携家带口的家庭租户,到十月了,也不多了。单身客自然只想要一个单间。租客过年都是要回家的,有些都不知明年还来不来,签长期合同,就要多付春节假期的租金。他说,租房的高峰期就在春节后,到那时不仅租客多,而且租金涨得高,要不,你们等等?
那就等年后再说吧。这是第二件办不妥的事。不开心也没法子。
让郁玲郁闷的,还不是上面这些事。
郁明和小倩比她早一天回深圳,小倩自是住郁玲的公寓,她在郁玲不在,郁明也不愿意住工厂宿舍了。等郁玲回来后,便发现她仍没法回她的公寓。郁明更是堂而皇之的说他一个做销售的,隔两天就要来市区跑客户,住关外那么偏干什么?每天浪费那么多时间在公交车上,还不如把这些时间节省出来和客户喝喝功夫茶,联络感情。
“那我住哪儿?”
轮到郁明和小倩不解,“你不都已经住到钟乐那边去了啊。”
郁玲要发作,钟乐拉她,另一只手拎着行李箱出门。郁玲出门前再警告他们:“别来打我主意。我才不管你工厂宿舍偏不偏,你要想住市里,自己找房去。我这边只有一间房,而且钟乐也要搬过来了,最迟这个月底,听到了没。没道理我这边要付房贷,他那边还要多付一份租金。”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有这两位小祖宗,郁玲便只能在钟乐宿舍里住着,一住就是半个多月,虽说还没上班,其实也不闲着。找工作去面试,都是要花费巨大精力准备的事,就算前几次的面试结果不满意,她也不会放低自我要求。她还报考了高级人力资源师,这个职称的报考条件极其严格,她也就是这两年才达到报考要求,虽说含金量不比CPA或是司法考试,但职业空窗期拿下它,也是聊胜于无吧。
再有琐碎的时间,她便把钟乐宿舍仔细收拾了一番。虽说也住不久,但她早已习惯在私人空间里尽量让自己呆得舒适。
钟乐无疑是体会这种舒适惬意最深刻的人。他除了做菜,并不擅长其余家务,之前宿舍没到杂乱不堪的地步,也只不过靠着一点不能被人嫌弃的觉悟,乱了就随便收拾下。
但郁玲却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夜深人静回来,怕吵醒郁玲,他只拧开玄关处的小黄灯,静静的放下包,静静的脱鞋,环视四周,昏黄的光圈里,每样东西都被收拾得妥当,不逾规越矩一步,仿佛天生就该静静的呆在那里,它们的主人则从容安静的睡在床上。明明多了郁玲不少的东西,可看宿舍似乎还多出了空间。钟乐会突然恍惚,会以为这一切很平常很久远,他都快忘记一个月前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因为他一点也不念想。
郁玲洗过的衣,都带有别致的芳馨香气。她说上班还是尽量穿精神点,这段时间免不了熬夜,随时都要带上置换的衣衫。她把他所有的衬衫西裤都清了出来,一个下午的时光全给熨得笔直挺括,颜色从浅至深,一水的挂在衣柜里。每次晨起换上熨烫一新的衬衫,他的心也是服帖的。
郁玲还爱洗床单被子。欢愉过后,床单上总会留下印渍。他劝不动郁玲不去洗,但也不想她太累,说只洗床单得了,她也不愿意,说床单和被套不是一套,她的心就会一直纠在那里。那请钟点工过来帮忙换吧。郁玲瞪他一眼,你多大的房间,还要请阿姨,我每天不用一个小时就搞定了。
一个细心又有条理的人做任何事,都赏心悦目。钟乐看她把被套翻过面来,四个角上的系带,麻利的和空调被绑在一起,靠近拉链口的两个被角抓住,翻出正面,大力往空中一甩,被子划出一道波浪线,然后松软服帖的伏在床上。阳光浸透在这些织物的纹理里,一抖,空气中满是新晒后留下的沁人芬芳。钟乐上班也会开小差,尤其是改了几行代码等待测试结果的时间里,会没来由的困,想把自己躺平,想躺回自家的床上,躺到郁玲温润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