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润,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摆好了棋盘诱着她往这个方向走?
如果没有那天早上那个意外的吻,她似乎也迟早会走到这个方向。
他不是在逼着她和他谈恋爱,只是按着节奏给她施压,让她自己慢慢想通。
喻润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他。
这样的认知让孔安槐脸红到又想要原地爆炸。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纠结,晚上喝的酒,夜里做的梦,孔安槐回家路上开车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这下,真的,太丢人了。
喻润,真的,太坏了。
***
和喻泽回到家,喻润还没有回来。
喻泽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想拾掇着孔安槐打电话问问喻润行踪。
若换做平时,孔安槐一定会边打电话边嘲笑喻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但是今天,孔安槐开了家里的门,侧身示意喻泽进门。
她需要问问喻泽和喻润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水火不容,她也想要知道喻润和喻家到底因为什么闹到现在有家归不得。
她以前就好奇,但是一来没有立场二来尊重好友隐私。
现在心里面最后一丝犹疑也因为今天晚上的饭局烟消云散,孔安槐想自己踏出第一步。
至于那位重逢之后就拿自己当诱饵逗弄她的喻润,她决定等她把所有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再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这人太坏,孔安槐有些牙痒痒。
***
跟着孔安槐进屋的喻泽,心情忐忑。
刚才吃饭时她问的话被章天成强行打断,但是她心里还是知道,孔安槐和喻润可能真的有些不对。
她们两人的合伙模式,外人看起来似乎应该是咋咋呼呼的她占着主导地位,下意识的会以为,她是发号施令的人,而孔安槐则是执行命令的人。
但是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实很怕孔安槐。孔安槐冷静起来会六亲不认,民宿至今大部分大方向的决策,都是孔安槐一锤定音的,并且从来没有失败过。
多年同学室友加上合伙人的关系,她非常依赖孔安槐。
所以回想起之前在饭局上争一时之气说出来的话,她现在开始有点手足无措外加莫名心虚。
尤其是看到孔安槐又跑到酒柜里拿酒之后,她突然就有了风紧,扯呼这样的落跑心情。
“说说你不允许我和喻润在一起的理由。”孔安槐细长的眉眼瞥了一眼想要悄悄挪到门边的喻泽,好笑的看着她立刻站直立正,“刚才吃饭耀武扬威的,现在摆出这张心虚脸给谁看?”
喻泽忿忿不平外加委屈兮兮:“一开始我真的只是想要调侃喻润吃下了那一筷子朝天椒而已,哪知道他一开口我就情绪失控了。”
“而且谁知道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啊!你是不是朋友啊!诱拐我弟弟这件事情居然不告诉我!”说到最后声音又大了起来,估计是想起来如果这两人在一起,她居然还是男方家长这样炫酷的身份,腰杆不由自主的挺直。
“我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没有真的在一起。”孔安槐递给喻泽一杯酒,没好气,“便宜你了,家里最贵的一瓶酒。”
喻泽接过嘿嘿笑,没在一起就舍得开这么贵的酒贿赂自己,喻润似乎魅力挺大的。
“说吧。”孔安槐坐在沙发上摆了个舒服的坐姿,打算促膝长谈。
“其实这事没什么好瞒着你的。”喻泽跟着埋进沙发,“当年宿舍里郑雁青她们问起来的时候,我只说了一部分,后来另外一部分就一直没机会说,加上除了和你,我们寝室四个人聚少离多,我也就再也没提。”
“我们家有遗传病史,双向情感障碍也就是俗称的躁郁症,每一代都会出一两个躁郁症患者,但是因为这病遗传概率很小,发病是不是真的有遗传因素都还存在争议,喻家是个大家族,得病的比例不高,所以大家都没有特别当回事。”
“但我们家运气最差,目前喻家确诊有这个病并且活着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我爸。”喻泽晃晃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另外一个没有确诊但是疑似的,就是我弟弟喻润。”
“你也知道我爸爸是H大物理系教授,有一定社会地位,也有一些社会影响力,他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曾经发过病,我记得当年我和喻润都只有六岁,喻润背唐诗的时候错了两首,我爸爸就突然掀桌子暴跳如雷,喻润当时就站在桌子边上,被桌上的东西砸到头,脑震荡,送到医院的时候吐得一塌糊涂。”
“医生合理怀疑家暴,我妈坚持声称是喻润自己贪玩撞到了桌角,事后甚至没有向喻润道歉,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后来我爸因为这件事开始求医吃药,他属于轻度,就医之后哪怕偶尔发作,也很少再伤到人。”
“这件事我家后来谁都没有再提起,大家都以为小孩子受到了惊吓过一阵子哄一哄也就忘记了,但是我和喻润却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喻润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不爱听家里话,哪里有麻烦往哪里钻,和家里关系慢慢恶化的。”
六岁,孔安槐看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出神。
“喻润叛逆的太早,十二三岁就经常在外面打架闹事,性格暴烈,情绪容易大起大落,我妈妈一方面担心喻润是不是遗传了我爸的病,另一方面又不想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去看精神科吃那些药,为了让喻润发泄过剩的精力,她让喻润跟了一位退役运动教练学长跑,但是没想到,这位教练退役之后爱上了攀岩,喻润成了他第一个徒弟。”
“阴差阳错吧,喻润和他师父越来越亲,和爸妈却越走越远,不过当时我和他之间关系仍然很好,我一直觉得,当初要是背唐诗的时候错的那个人是我,被打到脑震荡的人是我,可能喻润不会像现在这样,读书只能读到高中毕业。”
“再后来,喻润十六岁那年暑假,我在外面上补习班,回家的时候被邻居通知我爸肋骨骨折住院,家里一片狼藉。”
“到医院的时候,喻润不知所踪,我爸还在手术,我妈在接受医生问询,那个场景太熟悉了,医生又一次怀疑是家暴,而我妈妈坚持认定是我爸自己摔伤。”喻泽看着孔安槐语气平静,“但是在这次之后,我妈就带着喻润四处求医。”
“几家医院得出的结论都不是躁郁症,这件事情他们三人也没有再提,但是我知道,应该又是喻润和我爸起了冲突,导致了我爸骨折。”
“因为这件事,喻润和家里的关系更加疏远,高三那年他告诉我们不会考大学打算专业攀岩,我爸那天几乎同他决裂,而我和他的关系也变成了这样,我爸因为喻润骨折入院这件事是我心里面的刺,拔不掉。”
“作为喻润姐姐,我赞成你和喻润交往,你向来对他很好,喻润也向来喜欢你。”喻泽拉住孔安槐的手,“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考虑清楚,虽然确定他没有躁郁症,但是他一直有失眠的毛病,而且,就算几率非常低,但是躁郁症仍然有遗传因素。”
“安槐,如果你只是有这个打算还没有付出行动,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喻泽声音打着颤,“我没有办法给你建议,但是我相信你的冷静,你考虑清楚的结果,应该都会是最好的。”
☆、第三十五章
孔安槐一直没出声。
送走喻泽之后,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看着客厅里小夜灯柔柔的黄色光亮。
这盏夜灯她选了很久, 和这间屋子所有的装饰一样, 全是她一手操办的, 大到家具小到碗筷, 都是一点点从各国市场淘来的, 她有轻微的收集癖,喜欢屋子里满满当当的。
如果和喻润在一起, 夜灯似乎就不需要了, 他晚上怕亮, 孔安槐低低的叹了口气, 而且他似乎有洁癖, 当年在他宿舍就发现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的井井有条, 干净到她站在中间就觉得不自在。
生活上有许多点需要磨合, 多一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她以前猜想过喻润和喻家闹僵的原因, 甚至想过喻润是不是真的不是他们亲生的,结果想象中的狗血永远没有现实中的狗血来的让人震撼。
她想到过年时被赶出家门的喻润, 没带外套却仍然记得带钱包, 正月南方隆冬的天气, 坐在马路牙子上低着头双手冰凉。
她想到她几次拒绝喻润,喻润最后的反应都是一言不发,他脾气不好, 容易生气,但是真的气起来的时候就只是定定的站着,实在气急了会掉头就走。
原来,他只是怕自己无法控制情绪,他是不是也害怕,自己会和喻杰涛一样患上躁郁症。
喻家父母对喻润的态度一直偏颇,家里的两个孩子,偏心的太厉害,会读书听话的那个孩子,宠成了掌上明珠,叛逆敏感的那个孩子,管教不了就干脆抛弃。
所以和喻泽不同,她对喻润和喻杰涛之间的纠葛并不太久纠结,喻泽没看到事件全部,而她,比喻泽更相信喻润的本性。
晚上九点,喻润仍然没有回来。
孔安槐给喻润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拧着细眉纠结了一下决定放弃微信选择短信。
喻润并不喜欢二次元,孔安槐搜过他的微博账号,粉丝数十几万,更新周期大概是一个季度两条,还基本都是转发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