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电视。”孔安槐脸色并没有变好,“专家说你韧带断裂后恢复的不好。”
“确实。”喻润居然没否认,“韧带撕裂当时只做了固定处理,手指这个部位手术不好做,拖了很久做了手术结果恢复期没过就继续比赛了。”
“恢复不好就有后遗症,攀岩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会比较小心,平时就经常会扯到。”喻润看着孔安槐,眉心皱起,“扯到就痛得要死。”
“……”孔安槐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这算卖惨装可怜了吧?
可却又一字一字都带着千斤的分量,打在心上钝钝的痛。
“而且失眠这毛病也一直好不了,运动量大的时候睡得倒是很好,现在退役了,白天不运动晚上能睁着眼睛到天亮。”喻润继续皱着眉,举着右手,“一失眠,手就痛。”
现在如果喻泽在,估计会丢给他一个鸡爪然后皱着眉头让他闭嘴。
可是喻泽不在。
孔安槐拿着筷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喻润,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怎么安慰都不能安慰到点子上,十指连心,光是想就觉得剧痛难忍,他却带着这样的伤痛好多年。
“晚上睡觉前喝一杯热牛奶试试?”手的问题她解决不了,睡眠问题她倒是有些心得。
喻润终于绷不住,嘴里咬着一块鸡肉笑得开怀。
“专业运动员多多少少都带着伤病,手指而已,既不影响走路也不影响日常生活。你怎么……”喻润叹了口气,脸上笑意淡去,“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
孔安槐心很软,对他尤其软。
他没追过女孩子,但是也看过身边人追女孩子,那些被追的姑娘们,哪个不是想尽花招瞎折腾,不管对你有意无意,总要折腾一下才能算男欢女爱。
哪像孔安槐,一边不答应他的追求一边看他在路边发呆太热又给他买了瓶水,看他和家里闹翻心情不好怕他做傻事一声不吭的就守了他一天。
除了拒绝他的时候说的特别狠之外,别人家稍微大大咧咧一点的女朋友都没有她这样温柔体贴。
所以,他追孔安槐追的特别憋屈,因为她对他的任何好,其实都不能作为她喜欢上他的判断标准。
每次他觉得两人已经顺理成章可以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立刻溜回兔子洞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李大荣说她在钓鱼,其实也没有说错,只是她钓鱼没有放鱼饵,而他这只鱼卯足了劲想要咬钩却发现她这鱼竿甚至没有放鱼钩……
有点烦躁,喻润丢了一个鸡腿到孔安槐的碗里,看着她皱着细细软软的眉毛,一点点把鸡皮去掉,然后丢回到他碗里。
就是这种体贴,她做起来自然而然毫无违和感。
这一辈子他是栽在她手里了,七年里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孩不少,各种类型的,但是没有一种像她这样,口嫌体正直的那么浑然天成的。
“我说过。”喻润低着头看着碗里的鸡腿,“我要是重新再遇见你,会重新追你。”
孔安槐筷子一顿,抬起头接得飞快,像是排练了无数次:“我和阿泽合伙开民宿,你是阿泽的弟弟,我们两个总是会遇见的,你不能不讲理。”
而且年轻时候的气话,谁又会当真?
喻润哼笑:“B国机场重逢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吧,两个多月你就想出这么个烂借口?”
孔安槐呐呐的,缩了缩脚尖,她真的排练了很多次,想了半天只有这个借口最站得住脚……
“既然总是会遇见的,那就说明,我总是会重新追你的。”喻润正色,看着孔安槐,商量一样的口吻,“我们再试一次,怎么样?”
“……”孔安槐张着嘴,想了想又闭上嘴,手指头开始无意识的抠木桌上的突起。
“你是不是又想跟我说,你需要时间考虑?”喻润往椅背上一靠,双手环胸,“孔安槐,我这人记仇,特别记仇。”
上一次,就是这样含羞带怯的告诉他,她需要时间考虑,然后他还选了个黄道吉日来让这一切变成了一场笑话。
这一次,他一点都不想再给她时间考虑。
“我说不行,你就不追么?”被逼无可逼的孔安槐终于出声,表情无奈。
“那天在机场上遇到你,是因为我手机丢了没有收到你发的短信。”孔安槐叹了口气,“不然,我会一直避开你,直到你回H市。”
她收到他最后一条行踪短信就是告知她他即将退役,所以她其实早已经有了迟早会再见面的思想准备。
“这几年,我想了很多次,你为什么会坚持给我发短信。”
“后来想通了,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总需要一个和喻家有联系的枢纽,我做这个枢纽很合适。所以你发的每一条短信我都会看,你受伤,我也会找到新闻转告阿泽。”
“我不知道阿泽为什么一直不愿意主动联系你,但是枢纽这个职责,我还是做到了。”
“你不能因为这样的借口,就说你要重新追我。”
“我不会让你追,我也不会像李大荣说的那样避开你。”孔安槐叹了口气,“喻润,我不是岩壁,不是征服了就能有成就感的东西。”
我是活人,你不能因为一直追不上,就一直追。
你们运动员,有胜负心是好事,但是也要知道放弃。
最后两句,孔安槐没有说出口,因为喻润的表情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孔安槐知道他给她发行踪短信的主要原因,她冷静,聪明,理智,一如既往。
她从来没想到,除了联系喻家,他给她发短信,也是因为放不下她。
“谁他妈把你当成岩壁了?”喻润有了想掀桌子的欲望,“李大荣那小子又跟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孔安槐摇头,说的那个人,是你……
“喻润,去找适合的人试试不行么?”孔安槐几近哀求,她很少这样放软身段,除了喻润,她还从来没有对一个男人这样子说过话。
喻润放下碗。
他瘦削的脸颊被舌头顶的微微鼓起,眼神凶的像一只困兽。
他就这样直直的坐着,盯着孔安槐。
孔安槐不吭声了,她该说的都说完,觉得自己已经表达清楚。
她从来都不讨厌他,不管他做了什么,都喜欢站在他这一边支持他。
她也喜欢他,喝多了会肖想他的肉体。
但是他不会是她的男朋友,也不会是她的未来老公。
她无法承受自己的男人做这样危险的工作,哪怕有各种各样的安全装置。
这几年,她不是没有想过去看看喻润比赛的直播,但是只要看到赛事集锦上面看不出是谁的背影挂着绳子从那么高的岩壁上摆荡下来,再重重的砸在岩壁上的那一刻,她就会关掉电视。
她希望喻润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变成飞鹰。
但是她,绝对做不到坐在原地为他喝彩。
哪怕他已经退役。
因为这两个多月,她已经完全看破,喻润不会放弃这一行,喻泽再大吵大闹,喻润也不会同意回去拿上父母给的创业基金创业。
他有钱,这几天看电视看他之前俱乐部给的签约金就知道了。
但是他完全不打算退休,还故意在她面前各种晃悠各种卖可怜。
这样想想,这个人,真的是太可恶。
☆、第二十一章
这顿饭吃到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
喻润没了吃饭的心情。
而孔安槐, 此刻的心情太过微妙, 她觉得自己今天已经把所有该说的都说完了, 重逢后心里面一直卡着的刺终于拔了出来。
应该感觉到轻松的,把话说清楚,然后远离喻润一段时间。
他们两个都忙,喻润也不并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过一段日子,发现她对他是真的没意思,应该也就会死心了。
毕竟不管他装的多可怜, 他现在其实也应该算是功成名就了, 就像杨尔巧嘲讽的那样,喻润现在, 不会缺女人。
从理智上来考虑,这顿饭吃的很值,解决了大问题。
但是她心里为什么会那么堵……
心里面有小小的躁动因为这样的堵开始生根发芽, 疯狂滋长, 越过了理智那根弦,被她自己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她告诉自己, 喜欢他的程度并没有深到想要与他共度一生,那么, 就不要去招惹他。
因为这个人是喻润,她从遇到他的第二次开始,就一路心软的男人,她长那么大一来, 唯一一个真的动过心的男人。
她不能对他不好,哪怕一点点因她而起的委屈,都不想加给他。
***
孔安槐在阳朔住的当地比较有名的民宿,本来就带着同行相斥的属性,所以住的格外低调。
喻润这段时间因为攀岩比赛的预热,在当地旅游点已经小有名气,需要低调的孔安槐自然没让喻润送她回民宿,然后发现,喻润的脸色就变得更黑了一点。
黑一点她的心就堵一点,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司机几乎以为小两口是刚闹完离婚。
偏偏在这个时候,孔安槐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孔安槐和父母感情一直很好,独生女,从小成绩就好,乖巧不惹事,一直都是邻居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