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住宅区附近并没有设立公交站点,当然这很可能归功于住这里的住户使用不到这类公共交通工具的问题。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三点,展凝到路口等了很久才打到一辆车。
为了形象不至于太过吓人,出门时展凝还特意套了顶鸭舌帽,然而这样粗略的遮掩完全就是种自欺欺人的方式。
今天的司机热心的过人,展凝一上车,他就说:“小姑娘这脑袋撞的有点厉害呀!”
“还行!”副驾驶车窗升降按钮无效,展凝敲了敲玻璃,“师傅麻烦降点车窗,我容易晕车。”
司机说:“有伤口的人吹风不好的其实,你年纪小不懂事,不过我还是给你降一点,留条缝好吧。”
车子走走停停的朝医院奔去,展凝心思飘散的厉害,头上的隐痛在这个时候终于露出了点苗头。
她有些难受的按了按额角。
司机说:“这怎么撞的?自己摔了还是什么,家里人怎么没陪着你出来。”
大叔跟被人按了开关一样,突然走起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展凝在他一顿问题炮轰中,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松了松,然后把遭遇一股脑的冲陌生人抱怨了一通。
司机听得一惊一乍,最后跟着展凝一起将何润芝给彻头彻脑的讨伐了一顿,这人要在跟前站着直接能给喷的爹妈不认识。
这一过程直接持续到展凝下车为止,展凝心情很好的冲对方挥了挥手:“麻烦你了,师傅!”
“好说。”司机师傅也冲她摆手,顺带说了句,“那种孩子就是纯粹家庭教育有问题,你以后自己当心,直接绕着走。”
在司机师傅最后这句结束语中展凝走进了医院。
伤口看着并没有很严重,但医生还是开单子给拍了片子,确认无大问题后才给上药做包扎。
只是伤口位置有些靠上,需要刮掉点头发。
展凝的头发已经及腰,是别人说的上厕所要撩的程度。
“那看过去岂不是得秃了?”展凝幻想了下自己之后的造型说。
医生在盘子里拨了一下工具,说:“我给你刮少点。”
少点不也照样得秃?
鱼缸砸下来的时候,连水带鱼兜头兜脑的全泼在了展凝头上,血水一掺和一搅拌到现在都黏在头发上没干透。
刮刀贴着头皮动作的时候,展凝能听到发丝断裂的沙沙声,随着声音掉下来一撮半干不干的头发。
等医生放开她的头,接着拿药水的时候,展凝说:“医生我这样是不是没的洗头了?”
医生说:“对呀,一周内就别想了,一周外视情况再看。”
“……”这话无疑又是个天降的噩耗,展凝巴巴的说:“这要一直不洗,我这头还不臭了?”
医生拿着药棉转过身来给她消毒:“臭了也总比跑医院好吧。”
“我还是宁愿跑医院。”展凝说。
可能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大言不惭,医生的话音也忍不住滞了滞。
手上的动作不停,医生说:“要实在受不了就去理发店吧,躺那边让别人给你服务,手上动作注意,别碰到伤口就行。”
从医院出来,顶着个放荡不羁的造型,展凝在马路边上走着,日头西沉,脚边全是碎落的霞光。
展凝踩了一会,扭头看到一家正大肆搞活动的理发店,洗剪吹20元,烫染特价八折,凭会员卡更可享受五折特级优惠。
店铺面积不算小,透过大片落地玻璃,可发现在这样的促销活动下光顾的客人也寥寥无几。
能有这种效果的,不是地理位置不佳,就是理发师手艺堪忧。
展凝盯着某个正在人头上捣鼓的黄毛好一会,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
一通的欢迎光临中,一个瘦高个走了过来,虽然极力压抑,还是看得出他对展凝这幅模样的惊讶,他勉强将目光拉开放到展凝脸上,笑道:“理发吗?”
头发一直潮乎乎的,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老感觉带着股腥味,都快跟鱼类家族划等号了,这样的摧残下展凝心里最大的渴求就是将这头今天过的比较磕碜的头发给洗一洗。
然而等人将问题一抛出来,可供选项突然又跳了一个台阶,展凝合计了下近一段时间里自己要面对的糟心情况,觉得将头发剪了是个再明知不过的选择。
“嗯,剪头发。”展凝抓了抓自己的马尾,又指了指额角的地方,“我这样可以剪吗?”
“可以,我注意着点,这边不给你弄湿。”他说。
洗之前为方便需要一刀给剪了,到时洗完再精修。
理发师拿着剪刀跟她确认了三遍才下手,紧张兮兮的态度不像是剪头发,很有要剖人肚子的感觉。
理发师说:“过来把头发剪短的不少,但剪到一半就开哭也挺多,每次我都蛮尴尬。”
发带解开,单马尾披散开来,理发师将剪刀举到她脖子上,看了镜子中的展凝一眼:“我真剪了,这一刀下去可就没的后悔了。”
展凝看着他都嫌累,说:“剪吧,那些剪一半能哭出来的八成都失恋了,我这是被破头了,性质不一样。”
理发师笑了下,“唰”一刀剪了下去,手上捞了长长的一大把:“这个你要带回家吗?”
“……”展凝说:“不用。”
拎着这么一束头发她瘆的慌。
头上有伤的问题,展凝这个头剪的时间有些长,毫不容易熬到结束时,手机也响了。
在吹风机“呼呼呼”的热风声里,接通了电话。
丁定远在那边说:“你到哪了?”
展凝当机了一秒。
丁定远继续说:“我到新华书店门口很久了,你人呢?龟爬的?”
“……”展凝完全把这胡诌的事给抛的一干二净了,也完全没想到丁定远这准班长会用那高超的智商来履行这荒唐到不行的邀约。
但不管这事多荒唐,人总归是被自己诓出来的,展凝怎么着都得把这责任毫无怨言的给背了。
“不好意思,”展凝说,“我正剪头发呢,不过快好了,马上就来,马上!”
“……”丁定远可能在马路边站着,时不时传来汽车喇叭声,一堆杂音里他无奈的说:“我真服你了,哪家理发店?我来接你。”
展凝说:“你怎么来的?”
丁定远:“自行车。”
他每天骑着来回的座驾是一辆较为酷炫的山地车,能载人的地方就一个,车前的横档,展凝想象了一下自己趴他车头的情景,仅一个开头就受不了的把画面给死死的定住了。
找了个借口将人打发,之后催着理发师加快速度,火急火燎的从理发店出来,这边原本有公交车可以直达,现在念着时间紧迫,展凝直接打了辆车过去。
对出去的街角,因着不放心而跟出来的两人透过车窗第一时间看到了展凝的新造型。
“哎呦喂!”展铭扬不忍直视的咬了咬牙,“我姐脑袋一磕,直接磕成中性风了吗?”
其实展凝的头发也不算特别短,肩膀往上一点,刚好遮住耳朵,配了一个齐刘海,看过去圆滚滚的很可爱,加之展凝长得不丑,清秀的脸庞配着成天懒洋洋猫一样的气质,很有味道。
程谨言嘱咐司机跟上去,边说:“其实挺好的。”
展铭扬脱口而出一句:“你眼中就是我姐秃了都是美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程谨言心中顿时“咯噔”一声,那颗突然加速的心脏像被扔进空铁罐里,被用力的摇了摇,晕的摇头转向,差点吐出来。
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带着独属于他自己的心虚,偷偷看了眼展铭扬,展铭扬双手枕在脑后,闭眼跟着车内音乐没心没肺的在那哼唱,一脸享受的仿佛掉进了音乐会。
程谨言默默吐了口气,可那股隐隐的不安却并没有随之驱散。
第33章
天色渐晚, 展凝下车付了钱,朝对面看去。
丁定远还守着他那辆座驾,单腿撑地, 白色耳机挂在耳朵上, 低头专心的盯着手机。
展凝注意着两边车辆跑过去,到跟前了轻轻戳了下他的胳膊:“来了!”
丁定远连忙扭头, 一边摘耳机,一边傻眼的看着她。
“哈哈, 换了个发型!”展凝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事实上不说别人, 她自己暂时都还没适应过来,脑袋轻飘飘的,有时候扭头的时候都感觉要飞起来。
丁定远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会, 最后把视线钉在她的额角:“头怎么了?”
“撞了下,不碍事。”展凝轻描淡写的转了话题,“你准备买什么?”
“问你啊。”丁定远将耳机塞进口袋,“不是你说买资料吗?”
展凝:“……”
买什么鬼资料, 学校发的那些都做不完,展凝就不信他不知道。
一堆的汽车尾气中,丁定远抬腕看了眼时间, 突然说:“一起去吃个饭?”
“可以,”展凝说,“我请。”
这事是她搞出来的,理应由她来。
展凝低头掏出手机:“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先。”
丁定远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电话拨出去, 另一边展铭扬的手机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