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谨言连忙跟她屁股后跑过去,事实上他就是想跟着下来看看展凝去干嘛了,往常展凝是个懒出翔来的人,进了门就不愿意再动,沾了椅子就不想再起,有时口渴了都差使展铭扬来回跑腿,鲜少有这么勤快的时候。
上了电梯,程谨言偷眼看了看她,这人可能是真挺怕冷,此时正原地跑步,在那小幅度的颠啊颠,长马尾也跟着来回甩。
程谨言盯着那带有些许弧度,看起来非常柔软的发尾好一会,突然叫了她一声:“姐!”
展凝抬头看着上面飞快跳动的数字:“嗯?”
“你刚才扔的是昨天那个本子吗?”
小孩声音软软的,像甜腻的水果软糖,但依旧掩盖不住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质。
展凝跑动的动作顿时停了,她啧了一声,扭头正要开口说什么。
电梯突兀的抖了下,随即光亮的照明无声的熄灭了。
程谨言小声的“啊”了一声。
展凝也被狠狠的吓了一跳,这什么情况,电梯故障了?要不要这么见鬼?
她连忙凑过去在电梯壁上一阵瞎摸,先按了紧急呼叫按钮。
现在手边没有任何通讯工具,电梯状况也不知道多久才会被人察觉,哪怕察觉了赶过来维修也说不好具体要多少时间。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救援,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非常难受,这才刚开始,时间越久不安和压抑感会越来越明显。
展凝有些烦躁,加上气温低,穿的少,那股子寒意因着此时的环境感觉更重了不少。
“程谨言?”展凝叫了声。
她侧耳听着对方的动静,诡异的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展凝后知后觉发现有哪里不太对,茫然的看着前方:“程谨言?你怎么了?吭个声!”
半晌后,展凝靠着电梯壁慢慢的蹭过去,转了一个90°又过去几步终于碰到了人,似乎是在地上蹲着。
展凝俯身正要去拽他,程谨言先一步突然极大动作的抱住了她的小腿,在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摸索着往上抱住她的腰,之后又是脖子,然后双腿并用的往上她身上爬。
展凝只来得及“哎哎”了几声,还没完整说出来一句话,身上已经挂了一只猴。
估计是被吓狠了,小孩喉咙底发出模糊的声响,身子也小幅度抖动着。
展凝原本想将人扒拉下去的动作顿住了,思考了几秒,最终还是抱住了身前的小男孩:“行了行了,我……我靠,你他妈给我松口!”
不知道为什么程谨言突然张嘴咬住了她的脖子,而且力道相当之狠,剧痛袭来之际展凝下意识反应就是一把扽住程谨言头发往外死命的拽,结果她用的力道越大,程谨言下嘴的力度也更大,简直成正比增长着。
展凝比较怂,连忙松了手,倒抽着气,断断续续的说:“我……我怕了你了,咬就咬吧,但……哎,你轻点,轻点!大哥,我叫你哥行不行?”
程谨言呜呜叫着,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展凝在疼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也懒得再费口舌了,她移到电梯门旁边靠坐下来,脱下自己一只鞋有一下没一下的往门上敲打。
黑暗中没有任何的时间概念,可能只是过去了几分钟,也可能已经过去很久,程谨言咬着的力道终于稍稍轻了些。
展凝痛苦的张了张嘴,很有种马上将身上这人掀下去的冲动,但又怕人再次发狂,只能硬生生的忍着了。
温度很低,两人穿的都很少,程谨言唯一能接触到的热源就是展凝这块肥肉,在应激反应过去之后,他渐渐的平静下来,额头抵着的地方是温热的,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他还不太清楚自己咬的是什么,只是下意识的不想松口,只有贴着这个热源,闻着这淡淡的味道才能让他不那么恐惧。
他们被解救出来已经是两小时后的事情,围了不少人,有工人有邻居,展凝白着一张脸,身上挂着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来。
见到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李知心,展凝都要感动哭了。
“妈!”
李知心担心的说:“人没事吧,要不要紧?”
展凝哭丧着脸说:“我要死了都!”
李知心一巴掌扔她背上,“讲人话。”
“真的啦!”展凝斜了斜眼珠,“你看我这边脖子,你赶紧看看。”
李知心歪头瞅了眼,程谨言依旧牢牢的扒着展凝没放,眼珠子在那转了转,咬着脖子的嘴依旧没松。
“呦,这还啃上了?”李知心哭笑不得的拍了拍程谨言的后脑勺,“你姐脖子都要给你咬断了。”
展凝:“你赶紧把人接过去,我疼死了。”
李知心笑归笑,手还是伸了出去准备接人,不过程谨言肩膀一动,更死死的捞住展凝脖子,完全没有要转移阵地的意思。
展凝受不了的吼:“重死了,你赶紧给我过去。”
“……”
“过去听到没有?!”
“……”
展凝一甩手就揍他屁股上,“滚过去!”
李知心说:“算了算了,先回家,回家再说。”
“……”展凝忍耐的吐了口气。
第17章
到家后又过去快半小时程谨言脑子才从当机中恢复,终于从展凝身上给扒拉了下来,见到对方脖子上清晰的血牙印顿时吓呆了。
完了,他干坏事了,又惹展凝不高兴了!
他怯怯的叫了声:“姐……”
“……”展凝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对着这人合适,最后烦躁的挥了挥手,“赶紧走!”
程谨言瞬间小嘴一瘪,眼眶有点红。
伤口咬的有点深,看着挺不是回事,李知心最后带着展凝去了趟医院。
给伤口做处理的是位老医生,戴个老花眼镜在那一个劲的瞅。
“这位同志牙口很好啊!”老医院掰着展凝的头转了转,边消毒边说,“咬的这位置也挺新奇。”
展凝忍着痛,说了句:“这是小孩咬的。”
医生懒声说:“大人牙印要这么小就该回炉重造了。”
展凝被这位大爷的毒舌给惊到了,斜眼过去瞟了老头一眼,保持沉默。
医生:“我等会给你弄快纱布包着,伤口位置太高调,要不遮着点盖着点,出门回头率得爆表。”
中间老医生跟李知心闲聊,这大爷口才极好从普通门诊到各类科室,从下面拉的到上面吐的,从由外向内剖的,到由内向外戳出来的,无一不知,无一不说。
展凝深深怀疑这大爷平时肯定是给憋狠了,没地方说道,今天难得碰到了捧他场的,简直要把他几十年的职业生涯都给复述一遍。
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用纱布包住了,展凝拿手轻轻碰了碰,倒也没什么痛感。
她抬头盯着医生办公室内的白炽灯发呆,半晌后突然扭头过来,傻眼的说:“你说要打什么针?”
老医生眼都不抬的开单子,边说:“怎么?不信啊!”
展凝:“被人咬怎么还得打狂犬啊?”
老医生:“人的嘴可不比狗的干净多少,这话听了别难受,我可不是骂人也不是开玩笑,人的口腔菌类比你们想象的要多的多,主要也是以防万一。”
老医生将单子往桌上一拍:“成了,拿了去交钱吧,打完针就可以走了,隔几天再来,得多打几针。”
展凝有点懵,跟着李知心走出去。
晚上的医院依旧熙熙攘攘,收费口就三个,都排起了队。
展凝在墙边的休息椅上坐了,回想起医生说的话,依旧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抬手又碰了碰脖子。
来医院的路上因为心里不平,一直在心里给自己暗示就当是被狗咬了。
谁能想到暗示着暗示着还能成了真,居然就真成给“狗”咬了,好奇妙。
李知心付款完过来:“走吧,去输液大厅。”
出来时间太久,家里就两小孩,李知心不太放心,边走边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你们在家好好做作业,不准淘气,也不要吵架……嗯,妈妈再过会就回去了……”李知心同志在面对十岁以下的儿童时还是很有母姓光芒的,那特意放柔的声音怎么听着怎么温柔。
“嗯?”她话音突然一转,“你姐?”
李知心瞟了展凝一眼:“好着呢,没多大事……你在家多陪陪谨言……嗯,等着……”
说着把手机递了过来:“你弟要跟你说话。”
展凝将手机举到耳边,里面一声接着一声不带喘的喊:“姐姐姐姐!”
“在呢在呢!”展凝说,“别喊了,嗓子不疼啊。”
“不疼,”展铭扬嘹亮的喊了声,“姐,你脖子还疼不疼?”
展凝:“疼啊,疼的都没法扭了。”
展铭扬轻轻的啊了声,明显担心了:“真的吗?会疼很久吗?都怪程谨言,他为什么要咬你,我都不要跟他说话了。”
展凝看着上方的指路牌,想起那只小疯狗,也不知道是同情他多点,还是同情自己多点。
她似乎现在还能感受到对方散发出来的恐惧,在那样一个狭小封闭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所能依靠的东西实在太有限,情绪被紧紧的勒在一个角落,最后又声嘶力竭的挣扎喷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