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致安突然挑了挑眉,看热闹不嫌事大般看了白翘一眼,嘴上却说道:“季先生这么生气做什么?虽然白翘是你前妻,但现在已经婚嫁自由,更别提人身自由,你想同她说话,是否也得耐心地请求,并且经过别人允许?”
季远骁没由来的火大,眼底闪过一抹阴鸷,触及祁致安的眼色时,惊觉这个男人,跟他以前见到的有些不同。
外界都有传言,祁家老大就是个转不动脑袋的木头。说得更直白点就是圈子里的傻瓜,这样的人,没了老爸,又不知道动歪脑筋,迟早混不下去。
可这木头,现在却不再像是木头了。
这时祁致安侧身看了看白翘,“跟他去吧。”
白翘顿了一下,她的身体仿佛被灌入一阵冷风,冻得她内脏轻微痉挛了一下。
她没说什么,绕过这两人直接往外面走去。
季远骁从后面追上来,拉着她的手走到了一颗树下。
这树估摸树龄过百年,树干粗壮,叶茂枝繁,形成了一出天然荫蔽,下午三四点钟的热风习习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将其化作凉风拂面。
白翘站在拱出地面的树根旁,低头梳理了一下头发,并未理会他,也不知道他与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翘……”
被叫到名字,白翘望向他的眼睛,就像在工作场合被人点名一般,纯属条件反射。
想问你过得如何之类的话,季远骁开口却是:“你好像很听祁致安的话。”
“他是我上司,理所应当。”
“不仅是这样吧?”
“那就跟你无关了。”白翘弯了弯唇角,破碎的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随着树叶的晃动,而呈现出流光溢彩的光点。
以前她笑的时候,眼睛弯得像月牙,脸上甚至挂着小计谋得逞的嚣张与得意。现在语声冷硬,连笑容也像死灰上强行画出来的形状。
强扭的瓜不甜。季远骁一直都知道,他当初有多不情愿应付白翘的死缠烂打,现在白翘面对他就有多不耐。
“白翘,”季远骁咬牙切齿,“你厌恶我?当初是你自己要离婚……”
白翘的目光瞬间凝向他,季远骁的话在牙缝里打转,终于意识到,因为他无意中说出的某些话,已经打破了表面的和平。
白翘静悄悄的看了他半晌,眼底尽是……自嘲。
过后她点点头,敛尽了脸上眼底的情绪,平静得不像季远骁记得的任何一种白翘的样子。
“对,是我自己要离婚。不离婚干嘛?难道继续赖在你家,靠受尽你的白眼来仰仗你活一辈子?我们姓白的,出生的时候没有少一根骨头,不缺骨气。白家没倒的时候,你对我尚且如此,我不想下半辈子过得太艰难。”她顿了一下,漠然的看了一眼季远骁,“爱你的时候就已经很艰难了。”
这段话的言外之意是:我不爱你了,就像杠杆没有了支点,我的一腔情爱也没有了宿主,你不再是我坚持的理由。
“以前我们至少门当户对,我们白家没有占过你们祁家任何便宜,我跟你至少是平等的。以前我说过,你对姜初映自作多情的样子真像一条狗,后来想想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人一辈子,蠢一次就够了。懂吗,季远骁?”
再赖在季家,蠢的就是一辈子了。
“还有,我不是厌恶你,是厌恶当时的我自己。没有她,我现在会过得更好。”
话说到此他应该已经明白了,白翘不再逗留,往来时的反方向走去。
季远骁此刻坐在车里,望着向祁家大门里面,久久也没有看见祁致安的影子。
刚才白翘离开的时候,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将他能说的任何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白翘……”他喊住她。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孩子没了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我们将走向截然不同的两端。”
后来他看到白翘走到转角处,一只手伸出来将她拉了进去。
季远骁等了快半个小时,仍不见白翘离开,只见祁致安出现在大厅内,他降下车窗,将烟扔出去,吐出烟圈,就像吐出一口挥散不去的郁气。
————————
白翘被人摁在墙上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祁致安不轻不重的捏着她的下颌骨,眯了眯眼睛:“我不是厌恶你,我是厌恶当时的我自己?”
“偷听别人讲话,你恶不恶心!”
“那种话你都说得出口,你不是更恶心?”
“我故意说给他听的,我乐意,关你什么事,我恶心我求过你碰我吗?”白翘被他欺压惯了,刚才被季远骁的出现气得不轻,心里正翻江倒海的难受,祁致安还故意找她麻烦,一时没控制住,冲他吼了一句。
祁致安脸色有点沉,眼神也倏然冷下来,凉凉盯了她半晌没说话。
甩开她的下巴要从后门进去。
进去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看见白翘站在远处眼泪横流。
祁致安冷笑,“丢人。”
白翘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结果被祁致安追上来一把抗在肩膀上往楼上房间走。
可他只是把她丢在床上,警告她:“我现在手上一堆事,没空折腾你,什么时候把自己收拾好了再下来。”
白翘见他紧了紧领带,又理了理西服,捏着被子骂了句:“伪君子。”
“配你绰绰有余。”
此话如同无意穿堂风,却引她心中一片山洪。
白翘将这话理解了一边,又回味了一边,脸上一热,咬着牙别脸看向窗外。
别当真,一丝一毫都不能当真。
天空湛蓝,绿荫如同被涤荡过一般干净晃眼。
就像他和她之间,向来真假难辨。
☆、452.大结局(五)
今天去过祁家,等追悼会的时候东盛只会另派个上得了台面的人去。
抛开祁向钟离世前与陆家的恩怨,这次陆东庭亲自过去祁家,也是因为祁老爷子的生平受得起他这一炷香。
不过自然还有另一部分社会原因。
外界都以为祁家和陆家经过这次风波已经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陆东庭的出现,至少能传达给大众一个表面上的信息,东盛的当家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如果还有什么算不清的账,当然就会放在桌面下慢慢算了。
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规则与谋算,圈内懂的人都懂,圈外也无需懂太多。
一家人回到家里,两个阿姨去准备晚饭,叶棠茵带着陆希承在院子里去浇花,苏窈上楼去换衣服。
说到搬回别墅,苏窈那晚带着陆希承回了公寓那边,刚洗完澡出来给陆宝宝冲睡前牛奶,就看见客厅沙发上端坐着一人,吓了她一大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吭声?”
陆东庭盯着他没说话,只是锁着眉头,好像对她有些不满,“你怎么还回这边来?”
苏窈,“……”
“我当然要回这边来,我衣服和日用品都在这边。”
于是陆东庭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与她提起搬回去跟他一起住的事情。
苏窈想了想,虽然心里并不抗拒,但是出于一种总是不想改变现状的别扭心理,习惯性的开口拒绝了。
“太快了吧,等你忙完这一阵再说。”
陆东庭:“我不忙。”
苏窈,“不忙?”
“我不仅不忙,而且现在就可以帮你搬家。”
“还是不了吧……”苏窈完全相信他的行动力,反正又不需要他动手,交给下面的人,分分秒秒就可完成的事。
陆东庭也没有强求,“那我今天睡这里。”
“哦,可以啊,我等下帮你把客房铺上。”
陆东庭当场就露出了明显不悦的表情,“我为什么要睡客房?”
“因为儿子要跟我睡啊。”
“挪走他。”
呵呵,挪走他,那语气好似嫌弃地让人挪走一块挡在路中间的禁行标牌。
“我要是希承,长大一定不给你养老。”
“我自己可以养老,倒是他,我现在就可以不养。”
苏窈举起手上的奶瓶,奶嘴对准他,“我的儿子你不养,你想养谁的?”
陆东庭顿了一下,自救,“我只养你,你养儿子。”
“信了男人这张嘴……”苏窈斜着眼看他,话没说完就被陆东庭捏住了脸。
“什么叫‘信了男人这张嘴’?”陆东庭捏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摁,呼着热气在她耳边咬牙,“小娘们儿恃宠而骄,嚣张得很,实在欠收拾。”
苏窈瞪他,欲拒还迎的眼神毫无威力,“你流……”
“先生,床我已经铺好……我再去看看吧。”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张婶刚从房间出来,扭头又往里走去了。
苏窈羞死了,陆东庭倒是毫无反应,松手放开了苏窈。
这晚陆东庭还是住在了主卧,苏窈赶他出去,陆东庭反说:“他刚出生那会儿不也是住我们房间的?”
其实苏窈主要是怕陆希承醒得早,影响他睡眠,晚上万一要是醒了还会吵到他。
只是陆东庭并不在意,当初苏窈昏迷那段时间,他也经常晚上照看孩子,他睡得极少,被吵醒也是家常便饭。
这晚陆东庭开始吹耳边风,苏窈睡前迷迷糊糊的嗯嗯嗯给答应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