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丧事,在丧事人家门口蹲点,难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不过陆东庭已经习以为常,想必祁家的人也一样,所以并未赶人走。
“我就不去了。”苏窈说。
叶棠茵坐在前面应道:“也是,外界都知道你们现在离了婚,你也不好露面。待会儿你们俩一起出现,指不定引起骚动。”她努努嘴,意指那些记者眼睛精得很。
陆东庭握了握她的手,“我和妈去上柱香就出来。”
“去吧。”
刚说完,苏窈怀里的陆希承不知所谓,也说:“我一起去!”
“妈妈都不去,你去做什么?”苏窈揪揪他的脸蛋,陆希承太小,她心里忌讳,不想让他参加这样的场合。
外面的记者看不到车子里面的景况,看见陆东庭和叶棠茵往祁家大门走去,镜头追随着拍了几张照片,车后面有陆东庭带的保镖看着,他们也没胆子再追出去,暗搓搓的将相机缩了回去。
苏窈透过车窗大量祁家老宅,心想这个祁老爷子跟爷爷一样,是个爱享受的人,自己一个人住,也弄得跟古堡似的,看外观也知道请人精心设计维修过的。
听说爷爷以前建老宅的时候,还特意请来风水先生看过,别墅朝向、内里摆设,高尔夫球场和绿茵湖的方位都是按什么八卦设计的。
苏窈不懂这些,只知道老一辈经商的人多少比常人注重风水。
陆希承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看她手机里的动画片,苏窈正想着的时候,一辆车停在右前方的路边,一抹身影穿着黑色直筒裙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文件,但她站在车旁,并没有进去。
看了几次手机之后,一个男人过来,应该是传达谁的话,邀请她进去,她似乎有点为难,拒绝了几次,直到接了个电话之后,才硬着头皮跟在男人身后往里走。
兴许是她感应到了车里有道灼热的目光盯着她,她定了定身形,转身朝车里看了一眼。
乌黑的瞳仁像一汪古井水,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无波无澜。
苏窈看着那清丽眉眼,心里有些泛酸。
以前她们见过几次,那时她还一腔热情,鲜衣怒马,可惜真心错付。
再多的情,也捂不热一颗不爱你的心。
没过一会儿,陆东庭和叶棠茵出来了,却遇见了刚过来的季远骁。
苏窈拧了拧眉。
陆东庭跟他说了会儿话,然后上车了。
苏窈跟他讲:“我刚刚看到白翘了。”
他没什么反应,“嗯,我也看到了。”
“那你跟季远骁说了没有?”
“我为什么要跟他说?”
苏窈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真的懒得提起。
过了会儿,苏窈哼了一声,“幸好,他没带上姜初映一起来。”
陆东庭,“……”
叶棠茵,“……”
车厢里瞬间静默下来,叶女士如坐针毡,一时间只有后座不停传来猪叫声——
“我是佩奇,哼哦,这是我的弟弟乔治,哼哦哼哦,这是我的妈妈,哼哦~~”
“嘿嘿嘿,哼哦~~”陆希承嘿嘿傻笑,学着动画片里叫了一声。
陆东庭面不改色劈手抽走小爪子里握着的手机,不耐烦的说:“老是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陆希承呆呆的看着手机被收走,锁屏,他愤愤的握起小拳头砸在陆东庭大腿上,谁也别妄想阻碍他看动画片!
陆宝宝少有的揭竿起义行为被武力镇压,委屈的埋在苏窈怀里哭出了声。
叶棠茵这次没护着孙子骂儿子,眼观鼻鼻观心,有这样转移话题的吗……
陆希承的性格阴晴多变,有时候是个十分听话的乖宝宝,有时候是个十足叛逆的小魔头,出门在外怕他无聊,苏窈才特意在手机里存了几集动画片,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陆希承是个一旦开始看动画片就不能被打断的小孩,天王老子都不行。
苏窈瞥了陆东庭一眼,把手机抢回来,又暗暗瞪了他一眼,“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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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远骁一身黑西装进门上香悼念。
刚走进门内,祁靖凌和以为本家的少年上前接待,寒暄几句,没看见祁致安露面。
谈话间,见祁靖凌的目光屡屡往旁边某处看去,他完全是条件反射往那边看一眼,偌大的客厅,在右边没人的角落里,祁致安低头看着什么文件,旁边安安静静立了个低眉顺目的女人。
季远骁登时抑制不住眼底的惊讶。
祁致安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象征性地朝他点了点头。
季远骁整个目光却紧紧黏在白翘身上,自己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快走到了她面前。
祁致安脸色不太好,熬了夜,即便胡茬修理得干干净净,却依旧难掩疲惫。
他合上文件,半侧着身子挡在白翘面前,“季先生,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季远骁盯着白翘,她却装作不认识他一般,将脸别向一边,只留下白皙侧脸。
他心里沉了沉,这才朝祁致安说道:“节哀。”
转头却又看向了白翘,他忍不住叫了她,“白翘。”
白翘本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哪怕只是打个照面相互称呼一声,可现场人又多,在外人看来她现在不过是个小角色,若是当场拂了他面子,指不定被别人说她心高气傲造人非议。
于是十分勉强的回了句:“季先生。”
祁致安一直没说话,直到季远骁说:“祁大少,你们事情说完了吗?我想跟白翘借一步说话?”
白翘不想去,却不敢光明正大的求助祁致安,总觉得心虚。
☆、451.大结局(四)
曾经有多荒唐,现在就有多懦弱。
她曾仗着父母家世做靠山,执迷地将爱统统给他,不管季远骁接不接受,只管自己愿不愿意。
当靠山轰然倒塌,她同他负隅顽抗的资本已消耗殆尽,独独就剩下这腔执拗了。
她可以受尽世人白眼,唯独不想在他这儿丢掉自己仅剩的那点尊严。
于是她没有求助祁致安,也没有答应季远骁的要求,目光淡漠而又平静地望着他,不为所动。
“白翘!”季远骁脸上的棱角倏然硬了几分,白翘还记得,那是他着急和动怒的表现。
祁致安突然挑了挑眉,看热闹不嫌事大般看了白翘一眼,嘴上却说道:“季先生这么生气做什么?虽然白翘是你前妻,但现在已经婚嫁自由,更别提人身自由,你想同她说话,是否也得耐心地请求,并且经过别人允许?”
季远骁没由来的火大,眼底闪过一抹阴鸷,触及祁致安的眼色时,惊觉这个男人,跟他以前见到的有些不同。
外界都有传言,祁家老大就是个转不动脑袋的木头。说得更直白点就是圈子里的傻瓜,这样的人,没了老爸,又不知道动歪脑筋,迟早混不下去。
可这木头,现在却不再像是木头了。
这时祁致安侧身看了看白翘,“跟他去吧。”
白翘顿了一下,她的身体仿佛被灌入一阵冷风,冻得她内脏轻微痉挛了一下。
她没说什么,绕过这两人直接往外面走去。
季远骁从后面追上来,拉着她的手走到了一颗树下。
这树估摸树龄过百年,树干粗壮,叶茂枝繁,形成了一出天然荫蔽,下午三四点钟的热风习习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将其化作凉风拂面。
白翘站在拱出地面的树根旁,低头梳理了一下头发,并未理会他,也不知道他与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翘……”
被叫到名字,白翘望向他的眼睛,就像在工作场合被人点名一般,纯属条件反射。
想问你过得如何之类的话,季远骁开口却是:“你好像很听祁致安的话。”
“他是我上司,理所应当。”
“不仅是这样吧?”
“那就跟你无关了。”白翘弯了弯唇角,破碎的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随着树叶的晃动,而呈现出流光溢彩的光点。
以前她笑的时候,眼睛弯得像月牙,脸上甚至挂着小计谋得逞的嚣张与得意。现在语声冷硬,连笑容也像死灰上强行画出来的形状。
强扭的瓜不甜。季远骁一直都知道,他当初有多不情愿应付白翘的死缠烂打,现在白翘面对他就有多不耐。
“白翘,”季远骁咬牙切齿,“你厌恶我?当初是你自己要离婚……”
白翘的目光瞬间凝向他,季远骁的话在牙缝里打转,终于意识到,因为他无意中说出的某些话,已经打破了表面的和平。
白翘静悄悄的看了他半晌,眼底尽是……自嘲。
过后她点点头,敛尽了脸上眼底的情绪,平静得不像季远骁记得的任何一种白翘的样子。
“对,是我自己要离婚。不离婚干嘛?难道继续赖在你家,靠受尽你的白眼来仰仗你活一辈子?我们姓白的,出生的时候没有少一根骨头,不缺骨气。白家没倒的时候,你对我尚且如此,我不想下半辈子过得太艰难。”她顿了一下,漠然的看了一眼季远骁,“爱你的时候就已经很艰难了。”
这段话的言外之意是:我不爱你了,就像杠杆没有了支点,我的一腔情爱也没有了宿主,你不再是我坚持的理由。
“以前我们至少门当户对,我们白家没有占过你们祁家任何便宜,我跟你至少是平等的。以前我说过,你对姜初映自作多情的样子真像一条狗,后来想想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人一辈子,蠢一次就够了。懂吗,季远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