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依然是骄傲的,即便身体疲累还是挺直脊背,不肯服输。
“好了,最好休息一下,你现在这样子容易犯晕。”医生拔出针孔,好言劝说。
黎雪回过神来,看着那鲜红的血袋,突然问道:“够吗,不够的话,再抽一点好了,我最近吃得好,多抽点没事。”
医生摇头,道:“哪有永无止境的,都是有底线的,再抽下去你自己都会有危险。”
黎雪有些担心,“可是五楼重症病房的那位病人不就急需RH阴性血吗,这么点够吗?”
“不够也不能多抽,这是危机性命的事情。”
“没事。再抽一些吧。”
黎雪从抽血室走出来的时候,脑部的确有些晕晕乎乎,她脚步虚浮,连身体都是轻飘飘的,突然一只手扶住了她,黎雪抬起头来,突然无力的笑了笑:“阙之羡?”
阙之羡微蹙眉心,她的状态不是很好。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便将左手中的一盒便当递给她:“捐了血,吃点东西吧。”
“我才没有捐血。”她别过脸去,不肯示弱。
淡漠冷傲的脸庞浮现纸片似的苍白,虚弱的明明就连最基本的站立都很勉强。
“好。没有捐血。”他顺着她,心头莫名一软,不忍戳穿她那骄傲又坚持的模样:“那也该吃饭了。”
她摇摇头,突然转过身去,“你等一下。”
黎雪背对着他,又开始补口红,失血让她的嘴唇惨白干裂。只是今天嘴角还有伤口,不经意间碰到口红膏体总会让她疼的忍不住蹙眉。
她想,今天应该是她最丑的一天吧,也是最狼狈的一天。
真是可笑,今天上课之前,向来冷漠无情的她居然收手了,那个巴掌始终没有落下去,没有强势还击。
为什么?
理智将失去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想到的居然是那个男人,一身清清凉凉不食人间烟火,脑海里只有他那一句——
“这是你的特点,不是吗?如果你不用它伤害别人,你就是最棒的。”
他说得对,她不能以傲气压人,这是她的优势,但不是她的武器。
她用力的涂着口红,因为手上实在没力气,细弱的手指头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可是,她不愿让他看到她难看的一面。
她想给他看到的,是自信美丽的一面。
不是这样虚弱,狼狈不堪一击的模样。
突然,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指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还是那般清阙有力:“好了,嘴角不是有伤口吗,不适合涂口红。”
黎雪置若罔闻,继续用力的涂抹着,可是捐血之后的手臂连带着手指都是虚弱无力的,越想涂好却越是糟糕,突然力道不稳,口红划出了嘴唇外。
她更加慌乱了,内心彷徨无助。
“你……你先别转过来。”
今天,他应该看到了这么难堪的自己吧。
他会作何感想呢?
“我来。”见她如此执拗,他还是走到了她的对面,拿过她手中的红色口红,从口袋里取出一方格子手帕。
只见他微微倾身,轻柔的将她唇边划出的口红擦去,而后替她仔细的涂抹口红。
他涂的很认真,离他很近,她甚至能够看到他垂落的眼睫毛,很长,带着竹林的清新气息。
他的嘴唇微抿,鼻梁挺括,双目漆黑温润,被濡黑的碎发遮掩。
很快,他阖上口红盖子,放回她手心。
“好了。看一下满意吗?”
心中一阵难言的酸涩,她看向他,艰难的问道:“今天……我是不是很丑?”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问他,她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可是,她就是执拗的想问问。
男人定定的望着她,半晌开口:“怎么会,今天仍然风采依旧。”
心里涌过一股暖流,黎雪重新扬起脸庞,她笑了,忍不住嘴角微翘:“那是当然,我可是黎雪。”
“你怎么在这里!”
突然之间,不远处有声嘶力竭的声音驳斥过来!
黎雪回过头去,居然是王琦琳,正从电梯那头走来,还未等她开口,面容愤恨的女人就已经咄咄出言:“你少来假惺惺了,是来医院看望我爷爷吗?我告诉你,我爷爷最不希望看到你!”
黎雪心里笑了笑,硬是挺直脊背,故作淡漠道:“是吗?正好,我也不是来看他的,你不用多虑。”
王琦琳冷笑一声:“那你这么晚来医院做什么?”
黎雪一怔,竟忘了如何回应。
“是我让她来的,我有事需要找她。”身后,静默的男人淡然出声。
寥寥几句就化解了她的难题。
“阙教授……”王琦琳没有想到阙之羡会出言相帮,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黎雪不再说话,昂着头步履加快的往前走。
她眼角一扫,便偷窥到了王琦琳眼中的波动。
心下一阵了然,原来王琦琳喜欢那个男人?
也对,他的确有种难言的诱惑力。
初春的夜里还夹带着蒙蒙雨雾,夜色浓郁的像是一朵黑玫瑰,绽放在月夜里,托着那抹月光,冰寒刺骨。
还未走出医院大门,黎雪便生生顿住了脚步。
算了,等那个老头儿度过危险期她在回去吧。
她又慢腾腾的踱步回去,坐在医院外围的椅子上。
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凉,拂在肌肤上激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她不时地深深吸气,缓解身体的冰冷感,偶尔踢踢地面,细高跟嗒嗒嗒的响起,仿佛这样就不会冷了。
嘴里若有若无的哼着歌:“我是一只小蜜蜂,小呀小蜜蜂,飞到西来飞到东飞呀飞到东。我是你的小蜜蜂,你的小蜜蜂……”
唱着唱着她的眼睛慢慢蒙起了雾气,她忽然想到幼年时,那时候父亲并未有现在的身居高位,仅仅只是一个好赌的赌夫。
久而久之,自然有仇家找上门来,那时候她年纪虽小,但是仍然记得那一幕,那些身材健硕的叔叔个个拿着榔头将家里砸了个稀巴烂,没有一处完好。
母亲抱着年幼的她,跳窗逃走。从那天开始,她过上了东躲西藏的日子,父亲也杳无音信,她也和母亲流落在街头,寒冷的冬天来临,她没有衣服穿,母亲就会让她踢踢脚尖动动身体,还会抱着她哼唱这首歌,母亲的声音很好听,总是会让她忘记深冬的寒冷。
再后来……
呵!家财万贯又怎样,即便活的再落魄,她也过的无忧无虑。
踢踏踢踏,夜月下的草坪突然传来隐约的响动。
黎雪望了过去,原来有孩子在草坪上捉小蟋蟀。
她心下一动,便招招手:“小孩,对,就是你,过来。”
那个小男孩很是懵懵懂懂,一脸茫然。
“我问你,如果有件事情伤害了别人,我觉得我没有错,可是我心里不舒服,你说怎么办?”
“那你就是有错了,你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小孩大喇喇的说道,丝毫不顾忌她此时正怒目而视的眼神。
小孩一副颇为老成的模样,老神在在的指控她:“妈妈说伤害别人就是坏人,你是坏人,罪大恶极!我不要跟你说话了!哼!”
说着蹦蹦跳跳的跑向草坪。
黎雪咬牙,可是她却无话反驳,虽然这小孩很不靠谱,可是句句都说到了她的心坎里,这样想着她更不是滋味了。
她垂下眼睫,只留下细高跟嗒嗒嗒的敲击地面的声音。
是她错了吗?
她一时不服气,也跟到草坪上,去跟那个小屁孩理论:“我告诉你,我才没有错,如果我真的伤害了那个老头儿,我愿意折寿……”她理直气壮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只听月色下的她低声喃喃道:“我愿意以折寿的代价来弥补,只要那个老头儿醒过来……我愿意折寿五年,不行的话十年也可以!但是……我绝对不会认错啊……”
她慢慢慢慢的蹲下来,抱住自己略显冰凉的身体。
小屁孩不理她了,自顾自的玩自己的。
远处,他看到了身躯蜷缩的她,像是一团毛茸茸,很脆弱,很难过,没有了平日里的锋锐棱角,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还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
他的嘴角弯了弯,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他也该回去了。
阙之羡走回路边,拿出车钥匙解锁,路边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滴滴响了声,车灯闪烁了两下。
他坐了进去,正打算发动车子,眼角不经意一扫,就看到对街停着一辆银色越野车,坐在驾驶位上的一个健壮男人正手握一把黑色的枪,枪口对准的,居然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修了一遍,还望见谅。书名也已改。
非常抱歉。
☆、第六章
对街停着一辆银色越野车,坐在驾驶位上的一个健壮男人正手握一把黑色的枪,枪口对准的,居然是她。
阙之羡眉头微蹙,立即脚踩油门,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
凄清的月色下,黑色的车体刚好挡住街道边的那席蜷缩的身影。
同一时间,街对面的银色越野车,在月色下泛着冷冽的光华,冰冷,刺目,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