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带了孩子过来,伴随着她长长短短的哭号声,哇的一下,孩子的哭声也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甄朱心跳的厉害,迟疑了下,站了起来,过去打开门,看见老板娘跪在地上,一手抱着手舞足动的孩子,另手死死环着王副官的一条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王副官沉着脸,奋力想要摆脱,但被女人抱的死死,忽然听到身后起了动静,转头,忙道:“夫人不必理睬,进去就是了。”
老板娘看到甄朱露面,立刻松开了王副官,带着孩子连滚带爬地到了甄朱面前,改而抱住她腿,哭道:“夫人,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外头土匪那么多人,现在把我这小店围住了,眼看就要冲进来了。我是改嫁的,前头那个男人就是死在了土匪手里,这回男人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带着娃娃一起死……哎哟,我活不下去了……”
她把手里的娃娃放在地上,不停拍地,号个不停。
王副官显然没了耐心,咔擦一声拨下枪栓,枪口对准了老板娘,怒道:“全部人都集中起来,不要乱跑,不要找死自己出去,死不了你们!知道我们夫人是谁吗?赶紧放手!你再撒泼,我先一枪毙了你!”
老板娘面露恐惧之色,瑟缩了下,慢慢松开原本拽住甄朱的的那只手,不敢再号,重新抱起娃娃啼哭到底孩子,自己依旧低声也哭个不停。
甄朱定了定神,示意王副官收枪,问道:“知道那些土匪什么来路吗?”
王副官起先摇头,迟疑了下,又道:“可能是张效年的人。”
甄朱沉吟了下。
“你跟我说实话,弟兄们真的能坚持到天亮?”
王副官立刻道:“夫人放心,出来前我带了足够的弹药,还有几个响雷。虽然人不多,但弟兄们全是跟着督军一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也熟悉这种掩护战,即便以一顶五,也是完全没问题!”
甄朱微微松了口气,对着地上的老板娘说道:“今晚发生这事,确实是因我而起,很对不住你们。但我没法能像你希望的那样自己出去。刚才你也听到了,你们照这位军爷的吩咐做,坚持到天亮就好了。过后你这里有任何损失,我们负责赔偿。”
老板娘也是看出来了,想这位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夫人自己出去成全她,这是没指望了,又见那个副官盯着自己,一脸凶神恶煞,不敢再撒泼,只能自认倒霉,抱起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娃娃,无可奈何地走了。
甄朱回了屋里继续等待。
外面陆陆续续,传来了一阵土匪的喊话之声,接着,又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枪战之声。
时间过得仿佛的慢,一分一秒的流逝,似都这么的艰难。
僵持了大约一个小时,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忽然,甄朱听到外面又起了一阵纷乱的尖叫声,鼻息里仿佛也闻到了一缕烟火味道。
“不好了!土匪放火烧房子了!”
甄朱大吃一惊,立刻开门跑了出去,迎面看见王副官迎了上来,面带焦色,说道:“夫人,那帮人见打不进来,放火烧房子了!这里不能留了,后院有辆骡车,你上去,我和兄弟们杀出一条道,只能往外硬冲了!”
甄朱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刻随他朝后院飞快跑去。
对因为自己而给这旅馆和里头这些住客带来的危险,甄朱确实感到心里不安,但没办法。
她不能落到张效年的手里,尤其是现在这种局面之下。
她很快到了后院,爬上骡车,按照王副官的叮嘱趴在上面,双手紧紧地抓住把手。
王副官已放弃前门,将警卫全部调到这里,自己亲自驾车,朝前投出一个□□,伴随着一声轰的巨响,墙门倒塌,王副官猛刺了一刀骡子,吃痛的骡不顾惊恐,低头朝前冲出了后门,沿着道路朝前狂奔而去。
□□炸死了两个土匪,剩下的回过神来,高声呼唤同伴,骑马追了上来,从后不断放枪,甄朱趴在车上,不时能感到到流弹从自己身畔呼啸着飞过。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新的枪声,噼噼啪啪,不绝于耳,仿佛又有一群人追了上来,和那帮土匪混战在了一起。
枪战停止了,土匪死的死,逃的逃,很快不见了踪影。
王副官渐渐减缓了速度,甄朱从骡车上爬了起来,转头,看见有人骑马追了上来,高声喊道:“没事了!我们是县保卫团的,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土匪死了大半,剩下跑了!没事了!”
甄朱虽还惊魂未定,却是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一身的冷汗,顾不得擦,转头高兴地道:“王副官!我们安全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前头那个身影晃了一下,王副官从骡车上一头摔了下去,吃了一惊,急忙下去察看,见他人已经昏迷了过去,肩膀正在不断往外流血,脸色苍白,急忙压住他的伤口,高声叫人。
很快,那些保安团的人上来了,七手八脚将人抬上骡车止血救治。
甄朱稍稍定下心神,转向那个走了过来的保安团头目,向他表示谢意。
这头目三十多岁的样子,相貌十分普通,唯独一双眼睛,看起来颇是有神,对着甄朱,态度十分恭敬,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全怪弟兄们来的太迟,才让徐夫人受惊了。虽然土匪散了,但这里还不安全,为夫人安全起见,今夜夫人还是先随我们进县城,好好休息,再给这些弟兄们的伤也治了,明早上路不迟。”
他这话说的并没毛病,只是甄朱却总觉得哪里仿佛有点不对,迟疑了下,望着这男子,忽然想了起来。
她从头至尾,就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份,刚才这些人和那帮土匪激战,应该也不可能有交流自己身份的机会。
但是这人开口却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和疑似张效年的人是一伙的,要么,就是另外一伙,也是别有用心。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男子却十分精明,竟仿佛被他看出了甄朱的想法,朝着边上人做了个手势,几支枪立刻对准了甄朱。
“徐夫人,既然你自己不肯随我走,那就只能委屈夫人,由我带夫人上路了。”
那人朝甄朱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第92章 红尘深处
甄朱从汉口火车站, 上了一辆东向去往怀宁的火车。
她被人押到一个包厢前, 门口站了个男子, 西装礼帽,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转头看了眼甄朱, 示意手下将她送进去。
这男子看着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甄朱的记忆力很好,她的眼神在那男人脸上停了一停, 忽然想了起来。
当初她刚来这里的时候, 在天津法华饭店爆炸的那晚, 阅览室里两个人中的一个, 仿佛就是这个人!
甄朱吃惊地睁大眼睛,还想再确认,那人已经转过脸。包厢的门被推开,门在她的背后咔哒一声, 关上了。
现在的火车其实是种奢侈的交通工具,尤其包厢和头等舱, 装修的豪华程度,不亚于高级酒店, 早期车里提供的餐饮也只有一种,就是被称为大餐的西餐。
这间包厢是全西式的装修,内里豪华,空无一人。桌上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上面摆放了西餐, 开胃菜、主食、汤、甜点,水果,十分丰盛,刀叉擦的雪亮,交叉地搁在叠成三角的餐巾之上,桌边一个插着玫瑰的花瓶,角落里甚至还摆了个唱机,里面的那张黑胶唱片正在缓缓转动,被磁针划拉着,送出阵阵的轻快乐曲。
甄朱在门后怔立了片刻,走过去,将唱机的磁针拨掉,伴着一声短促的变形了的扭曲声,唱片停止转动。
世界终于清静了。
这几天被带着,被迫日夜上路,她的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但精神却始终绷得紧紧,半刻也无法松懈。
她闭了闭眼睛,慢慢地坐到铺着雪白椅垫的椅子里,开始了等待。
天渐渐地黑了,火车咣当咣当一直不停前行,大约到了九点多,外面传来一阵皮靴靴底踏地而来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包厢门口。
甄朱睁开眼睛,看着门被推开,谭青麟从门外跨了进来。
一年多没见了,他还是甄朱印象里的样子,双目奕奕,进来后,视线瞥了眼餐桌,见食物原封不动,看向了她。
“是食物不合胃口吗?要是你不爱吃这个,我去叫人给你换中餐。”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表情自然。
甄朱压下看到他的那刻于内心引发的巨大震动,睁大眼睛,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谭青麟!怎么是你?报纸不是说你正在中原参与战斗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谭青麟答非所问,脸上依旧带着关切的神色:“我想这几天,你路上应该很是辛苦,不能不吃东西。你想吃什么?”
甄朱置若罔闻。
“谭青麟,你为什么要绑我?现在你人难道不是应该正在北方,和徐致深一起参与对张的决战吗?”
谭青麟和她对望了片刻,耸了耸肩。
“原本确实应该这样,但是我的主力部队因为某些原因,前进受阻,一时恐怕没法按照原定计划抵达作战地了,就在前几天,我还在努力调拨时,又无意从老曹那里听到个消息,据说张效年的那个女婿,有意想对你下手,我很担心。你也知道,老曹以前在四川也混过一段不短的日子,熟悉那一片,所以我请他代我留意,务必保证你的安全。总算有惊无险。这会儿老曹把你送到了我这里。因为徐兄接下来应该会忙于战事,恐怕无暇顾及你的安全,为了避免再出这样的情况,所以我代他照顾你些时日。你尽管安心,不必有任何顾虑,日后我会联系徐兄,请他来江东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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