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着安全的距离,阴暗的夜色正好给了聂清越很好的掩护。那妇人不时的骂咧声不远不近地传来,“臭丫头,这次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顿!”
顺着山腰密集的树林越走越深,聂清越的把握也越发减弱。
林子尽头是一间废弃的草屋,尚透着些昏暗病黄的灯。妇人把小丫头推进去,关门前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四周。不一会儿,屋子里便走出一个膀阔腰圆的大汉抱着刀守在门口。
聂清越蹲在屋子旁的矮树丛过了喂了很久的蚊子一直往来路望去,果然还是不行啊。她蹑手蹑脚地站起来,正寻思着能否从侧面绕到屋子背后脚下一没注意就踩到了枯枝。“吧嗒”一声脆脆的在寂静的山林里还是分外明显。
那大汉已经粗着声喝起来:“谁?!”边快步朝聂清越走来。聂清越收起了那副后悔得想要自挂东南枝的表情,三两下弄乱了头发和衣服,深吸了一口气朝大汉奔过去,边跑边喊:“救、救命!有鬼啊~”其音之凄厉惊恐,绕梁三日而不绝。
还不待那大汉反应过来,便率先抓住救命稻草般扯住那大汉的衣领,从手指抖到脚趾,还不忘拉着大汉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仿佛后面有什么在追。
那妇人听到声响从屋里出来查看,聂清越看见她更是他乡遇故知般激动得丢下大汉就冲过去,直抱着妇人断断续续:“大娘,救我!有、有鬼啊!”一脸梨花带雨惊慌失措。
那妇人看见聂清越这幅样子先是疑惑后是了然,当下堆起宽慰的笑拍着她的背:“姑娘莫怕,来来来快进屋再说。”
聂清越只懵懵懂懂地点头,巴巴地抓着妇人的袖子不放跟着她进了屋。
一目了然的简陋单间,连床和桌子都没有隔开。聂清越仍是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仿佛怕有什么东西冒出来。“喝杯茶压压惊。”妇人笑着递过一杯茶。
找不到。聂清越心中叹气一闭眼就把茶喝了大半,冰凉的液体味道甜腻粗糙,又灼得她的舌和喉咙发热。妇人微笑着定定地看着聂清越皱眉,然后昏昏沉沉地枕着手臂倒在了桌上。
屋外的大汉进来察看情况:“十三娘,如何?”
“拖到窖里去,这丫头怕是下山时碰着老五就撞了上来,一并拿去市里卖了吧。”声音冷冷的像是讨论一般的货物。
“十三娘当初提议老五在夜里扮鬼制造传言吓退些闲杂人,现下算是有意外收获了。”大汉叨念了一句便一把拎起聂清越,走到床边掀开床板,床板下赫赫是幽深宽大的洞口。
那大汉捆好聂清越的两手,直接拉着她手腕的绳结处把她往洞里放,估摸着差不多到底的时候一松手,然后干脆利落地把床板啪地又合上了。
如果这位大汉再多个心眼掀开床板就会发现:发才昏得循规蹈矩的女子此刻正摔在铺着稀疏稻草的石板上龇牙咧嘴,同时往地板上吐了一大口茶。
如果这位大汉听力好点的话,或许还能听见这女子一边往衣服上抹着嘴一边嘀嘀咕咕:“ = = 技术含量啊技术含量,比热可可混辣椒酱还难喝。”
第 5 章
聂清越边嘀咕着蜷缩在角落,还没看清楚四周情况就感觉被一个软软的身子扑了上来。昏暗光线中,一双水亮的眸子眨啊眨,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地定定看着她。
聂清越失笑,这丫头是抱她抱成习惯了吧。“我没事。”她用脸颊蹭蹭小丫头的脸,小丫头似乎很惊讶她能讲出话,哭完后留着水光发着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聂清越看看捆得结实的双手叹气,这到手的嫩豆腐都吃不了。
地窖不大,最左边暗暗地燃着一盏灯。旁边还有两个比小丫头大一点的女孩子,似乎是被困的时间要长许多,虚弱地睡在地上病恹恹地看了聂清越一眼又慢慢闭过眼去,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
地窖的二氧化碳浓度应该很高,再这么呆下去估计会出人命。聂清越回忆从自己走开至今,约摸有一个小时了。颜述,应该会寻来吧。一开始的笃定随着时间过去也有些不确定了。那些药即使吐出了大半,咽下去的那点仍是令聂清越有些不舒服,毕竟这身子之前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药罐子。
胡思乱想过了好一会儿,角落传来硬物摩擦的声音,那坚硬的石壁居然移动了,从里面生生走出一个人来。那男人三十多岁,皮肤病态的苍白,眼神阴鸷,举着火把把地窖照得通亮:“都给老子起来,误了时辰抽你们一顿。”说罢两脚踢去那两个睡在地上的孩子身上。他看见聂清越一个成人似乎有点意外,眼睛瞄到她被捆住的双手便也了然。
聂清越和三个孩子按着指示向石壁后走,那男人举着火把走在最后一边催促她。通过身后火把隐约的光,聂清越现在才发现这个隧道是天然的,两旁的石壁形体都未经雕琢改造,狰狞得有些恐怖。那间屋子和移动的石壁,恐怕是根据这个隧道才后期建造的。
一路阴冷漫长,走了约摸有五分钟,每拐一个弯聂清越的心便沉下一分。出口是荒草丛生的洞口,两辆马车早已在一旁等着。
打算看天黑天黑赶路么。聂清越皱眉,这里应该是山脚,那些幽幽魅魅的青光不如山上密集。还没看清楚环境便被那男人赶了上马车。本来就不宽敞的马车已经有了两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女子,现在她们四个再挤上去,其中的拥挤不适可想而知。小丫头一直紧紧地靠着聂清越,又害怕又惊慌,然而马车却并没有马上前进。
聂清越靠着车厢,闭目强迫自己镇定下心神来。那人应该是在等叫十三娘的女人和那个大汉,也就是说还有时间。昏昏沉沉地眯了一会儿,身上一痛就惊醒了。
十三娘面色阴沉地一手提着灯一手拿着一捆发着幽光的药草抽在她身上:“死丫头,别以为一路留下标记就可以有人找来!幸好老娘从屋外绕路下来发现得早。”聂清越看着那些药草,形状依旧修长笔直,她一路散落在跟去的路上的那些。
聂清越皱眉低头,柔韧的草叶束成捆打在身上有些发痛,她自不觉往马车角缩了缩。
眼神阴鸷的男子走过来:“十三娘,时候不早了。”
“死丫头,再打什么歪心思有你受!”十三娘终于一把扔下药草转身离去。
前帘合上,车内陷入一片黑暗。聂清越看着车内散落的药草发出细长微弱的光,三十五根,她若有所思。忽然一阵颠簸晃荡伴着马蹄声袭来,马车开始前进了。
颜述那边暂且不去想罢,果然还是太冲动了,聂清越缓缓闭上眼想要理清思绪。
一夜在黑暗中过去了。
果然是有比较才有差距,这马车一夜颠簸晃得聂清越骨头都散了。
聂清越看着稍稍亮起些的清晨天色,试图活动下筋骨,每每听到自己骨头啪嗒一下脆响越加怀念起颜述租的那辆看似朴素实际防震功能极好的马车。眼是合了一夜但几乎就没有睡着过,幸好她不晕车,不然像同车那姑娘那样吐得七荤八素可不是一个折腾可以形容的。
车停下没多久,人也跟着被赶下去,一车几个姑娘孩子一下车全部都脚步虚浮站不稳险些跌倒。另外一个马车上下来的也是些年轻貌美的丫头和姑娘。十三娘直接用不知哪里找来的布条抽过去,打在皮肤上不见伤痕却痛得切肤。
聂清越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小丫头身上,心里哀叹这何时是个头啊。吃了一顿软鞭子,被推搡着往里走聂清越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大院子的后门。就这样一群人被关进了一间简陋的屋子。
环顾连一张桌椅都没有的空屋,聂清越顿时觉得家徒四壁也不过如此。拣了个看起来比较干净的空位,聂清越和小丫头靠在一起坐了下来。
屋里一共十六个人,都是些貌美的女子或女孩。各自都虚弱地靠着墙坐下,脸色悲戚。其中有一个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正站在中央,犹豫着似乎找不到空位。
聂清越挪了挪身子,腾出些位置给她。样子不眼熟,应该是另外一辆马车上的。
“多谢。”白衣美人明眸皓齿,弯唇笑笑,坐在聂清越身旁。
聂清越听着美人清艳低润的声音惊讶地眨眨眼:“你没喝药?”一屋的人里似乎只有她和白衣美人能说话。
美人微笑着摇摇头,脸上虽有疲惫的神色但却不像别的女子那样一脸悲戚欲绝:“我叫舒颂,你呢?”
聂清越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啊,一副患难之中结新交的样子,她眼珠转转,用绑着的双手碰了碰美人手上的绳结以示握手:“我叫聂小越。”真名当然是不能给的,且不说别人相不相信她一国丞相之女会一身荆钗布裙被拐卖至此,万一当真了她爹在朝为官树敌在所难免,落入居心不明的人手上可就不止拐卖那么简单了。
“月亮的月还是音乐的乐?”美人歪头疑问,面如桃花,一双翦水秋瞳眼波流转,看得聂清越和小丫头愣愣地。不论性别的话,颜述也算美人一枚但神色过于沉静,虽然也经常笑但是清淡有礼点到即止,无形之间有一种疏离感的清凛。哪像眼前的美人沉鱼落雁得顾盼生辉毫无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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