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利琴当初带了两千块钱来深市,现在里面都七千多了。
在这年头七千块钱是多少呢?市里一套七十平米的房子也才需要六千块钱。
也就是说,这时候的七千块,相当于后世的七十万。
未来二十多年后的多少财富才相当于现在的‘万元’?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钟伟的一篇权威学术研究报告给出的答案是“255万”!
‘万元户’这个概念直到九十年代中后期才逐渐弱化,被‘百万户’‘千万户’所取代,然而在九十年代初,九零年九一年参加工作的,本科毕业生,第一个月工资92元。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欠了差不多一万的债就觉得这辈子还不起了。
这也是当初李爸爸欠了近十万块的外债,李妈妈觉得天都塌了的原因。
此时苏利琴已经赚了七千块,已经相当于后世的百万,如果这时候及时收手,收入依然非常可观。
但在面对钱的时候,不是人人都有理智的。
苏利琴舍不得钱,认为后面还会涨,想再观察两天,哪里知道股市这么一跌,就跟生了个孩子似的,一泄到底。
苏利琴和她的叔叔伯伯都傻了。
庄家就跟收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割人头。
到现在苏利琴还在他这里哭呢,认为是他带她进入股市的,现在她叔叔伯伯的全部身家都套在了股市里,抛也来不及了,问他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你已经割出一部分出来了,至少本金保住,还能赚一笔,可以了。”他抱着她安慰。
苏利琴只是哭。
那两千块钱她早已经投进去,现在全跌没了。
接下来几天她叔叔伯伯天天来李博光这里来闹事,叫他赔钱。
他们从苏利琴这里知道李博光及时从股市里割了两万块钱出来,身上有钱,就叫他赔他们的损失。
李博光也有些懵,你们炒股输了叫我赔?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
“是你叫我们来的,我们现在什么都没了,不叫你赔叫谁赔?”苏利琴的叔叔伯伯蛮横地说。
“我可没叫你们来,我只是问苏利琴借身份证而已,她还没借给我,别什么都往我头上扯。”李博光活了二十年,还没见过这样的无赖:“早就让你们割,你们那时候割的话还能赚好几千,为什么不割?现在跌穿了,要我赔?我凭什么赔?”
他让苏利琴和她叔叔伯伯们好好说说,苏利琴只是一直哭:“你……你要不就赔给他们吧?你不赔,他们一直闹,能怎么办?他们可是我叔叔伯伯,被我带到深市……”苏利琴一直哭着,“说起来,如果不是你说深市炒股,他们也不会来……”
他简直被她和她的叔叔伯伯的神逻辑给惊呆了,敢情赚了就是你们的,输了还是我的?
“我只是向你借身份证,一没向你们借钱,二没让你们入市,别说你还没借给我,你们自己过来,中间也不听我劝告,现在怪我?”他冷笑。
“要不是你和我们家利琴说炒股能赚钱,我们会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吗?要不是你我们会过来炒股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赚了多少钱,这些钱你要是不给我们,今天我们就不走了!”
苏利琴的叔叔伯伯瞪着眼睛气势汹汹就像打架一般。
李博光眉头微皱,看向苏利琴:“你也这样认为?”
苏利琴察觉到李博光情绪不对,她为难地看看叔叔伯伯,又看看李博光,抓着他袖子哭道:“我……我……我能怎么办啊?他们是我叔叔伯伯,博光,你……你就给他们好不好?”
李博光皱着眉头扯回自己的袖子。
他性子大大咧咧,不爱计较,但不代表他就是个心里没数的蠢货。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和苏利琴吵架,看着苏利琴叔叔伯伯扭曲的嘴脸,再听到苏利琴是非不分的神逻辑话语,开始怀疑,他和苏利琴是不是真的合适。
李拾光他们是八月二十一号新生报道,他们八月十八号就要提前去,此时还是绿皮火车,从华县坐到京城要四十个小时,近两天时间。
李爸爸李妈妈从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就开始准备行李,夏季衣服,冬季衣服,夏天被子,冬季被子。
“妈,这些被子学校都有,不用特意带,实在不行学校附近买点就行了。”李拾光无奈地看着李妈妈给她塞了几大包,“去年的衣服我都穿小了,你看袖子都成九分袖了,到时候肯定也要重新买。”
都说二十三,蹿一蹿。
李拾光现在十八岁,个子还在往上蹿。
李妈妈自己会做衣服,她的衣服大多都是李妈妈自己做的,有些是舅舅家的表姐穿完没坏给她的,只有少部分是买的。
饶是李拾光精简了再精简,还是装了两个大行李箱,还有两个大蛇皮袋的被子。
“妈,真的不用带这么多,你给收拾这些,我也带不了啊。”
李妈妈气道:“我说了让你爸送你,你非不同意!”
“您也不看看家里有多忙?爸这几天又是跑地,又要联系建筑工人,还有店面要扩大的事,店里也离不开他,他哪有时间送我?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还有马萍和徐清泓呢。”
李妈妈说:“这些都带上,你们这些没出过门的孩子哪里知道出门在外的苦,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你在家什么事情什么东西都由我和你爸给安排好,你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用操心,等你到了外面你就知道苦了。”
李爷爷李奶奶也从乡下赶到县城,给她带来许多老家的腌制鸡鸭鱼之类,还有很多自家腌制的香肠。
李奶奶说:“你们到学校吃的是食堂,食堂哪里是那么好吃的?我和你爷爷都是从吃大锅饭的食堂过来的,稀饭里哪里有米粒啊?全部是水。”
“奶奶,你们那时候是三年饥荒,和我们现在不同了,你看现在谁还吃不饱饭?学校食堂可丰盛了!”
“丰盛什么?你当我不知道呢,你大姨父就是南开大学的,当初下放到我们这里在农场里做劳改,那个苦哟~!”李奶奶的记忆始终停留在她那个最为穷苦的年代,对食堂的印象就是吃不饱饭,稀饭就是水。
李奶奶抹着眼泪哭道:“你这丫头,从小性子就慢,你要生在我那时候,第一个饿死的就是你,做什么都不抢。那饭你要不抢,怎么填得饱肚子?你说你填那么远的学校做什么?回头被人欺负了我们都不知道,要是在老家,还能叫上你哥哥你叔叔去打人家一顿。”
李爷爷凶道:“行了!飞飞是去上学,你老婆子哭哭唧唧做什么?”
等他们都消停了,李拾光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李爷爷突然一个人来到她的房间,从他带来的蛇皮袋里面掏出一件老棉袄。
“爷爷,您这是……?”
这个一辈子都不掌家里财政大权的老人,打开老棉袄的里层,一层一层的翻,终于从里面掏出一团用橡皮筋扎好的钱出来,里面全是一毛两毛五毛的,数数竟有九十多块钱。
年轻时候的劳苦让他的一双手干巴的像老树皮一般,脸上的皱纹也是沟壑丛生,眼睛深深地嵌在眼窝里,佝偻着背,头发花白。
“这钱,你拿去。”他干瘪如老枯树枝的手将那些他可能藏了一辈子的私房钱递到李拾光手里,脸上层层皱纹舒展开,看着眼前的孙女,露出高兴的笑:“好好学,别亏了自己。”
他笑的特别开心,像是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快活过,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光。
说完这句话,他双手背在身后,又佝偻着背,像完成一件最想做的大事般,心情舒畅地悠哉悠哉地往外走。
李拾光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爷爷,你别走,你等一会儿。”
李爷爷侧过身子回头,灰暗陈旧的房间内,他脸上的笑容特别的放松舒展。
李拾光将之前去沪市给李爷爷买的大衣拿出来给他:“爷爷,这是我之前去沪市玩给您买的大衣,可暖和了,还有奶奶的。”她又拿出一封用红纸包裹的红包,塞到李爷爷手里:“爷爷,这是我今年拿到的奖学金,您留着,想吃什么就买点,别舍不得。”
李爷爷是个性子十分含蓄的人,即使高兴也不会哈哈大笑,但是你能够感受到他由内而外的高兴快活。
他眉眼含笑的接过孙女递过来的衣服,将那红封递回去:“好孩子,你自己拿着,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手里有钱,不慌。爷爷在家里什么都不缺。”
“爷爷,我有钱呢,我也什么都不缺,您拿着,就当我孝敬您的。”
李爷爷不高兴了,将红封往她臂弯里一塞:“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我说不要就不要!”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可出了门,又是笑的一脸开心悠哉的小老头。
他拎着两个大包裹来到客厅,装作很不在意的将其中一个包裹扔给李奶奶:“飞飞给你买的。”
李奶奶一听是孙女买的,高兴的都合不拢嘴,急忙打开看是什么,嘴里却说:“这孩子,又乱花钱,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时候入土都不知道,给我买什么?她年纪轻轻的,给她自己买点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