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眼中的恶鬼屈从在他们的掌心之下,被捆着手踩着脸,拔去了獠牙,拿住了软肋。
方榆胸腔中燃烧着的一团火被无声无息地浇灭,她停止了徒劳的抗争,再度恢复到之前木然僵硬如死尸的状态,脑袋歪在一边,任他们拨开她的头发,将针筒一把扎进她的颈动脉。带着凉意的液体缓缓推入,她的力气再度被抽空,手环上的数值回落到正常范围,似乎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有一双手按压着那个细小的创口,手的主人正在与她身旁的医生交谈着什么。那是一个她没听过的声音,显然比那些退至墙根的小姑娘沉淀了更多东西,不紧不慢,有条不紊,有种温和静定的从容。
“杨医生,我认为这位病人还需观察一段时间,根据她今天的状态来看,应该还不能将她移入C区。”
“她通过了等级评价测试,”医生摇头,表示他这里的情况已经稳定,示意周边赶过来帮忙的人散去,“病人在转区的时候多少都会有点不适应,况且她从那种地方出来,表现尚在可容许的范围之内。”
护士还想说些什么,被医生用眼神制止,他对她挤挤眼,凑过去轻声道:“你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不是么?”
她哑口无言地默了一秒,仿佛想到了什么,手指一下一下地按着圆珠笔末端的弹簧帽,然后松开,匆忙推着方榆的轮椅进入一间房。医生漫不经心地翻阅手中的报告,慢悠悠跟她进房。
房门上有块牌子,上面写着:C213。
房间内一片漆黑,明明窗外阳光正好,房内窗帘依旧紧闭。护士有点恍惚,走去窗口拉窗帘,房间内一切崭新,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但窗户开着。几乎是意识到这点的同时,护士恍然发现她犯了一个错误。半边的窗帘还未拉开,她疾步折返,“杨医生,我们进错房间了。”
“啊?这房间跟没人住似的,怎么……”刚用胸前的吊牌刷开轮椅扶手上的圆环锁,杨医生闻言突然直起腰,大概是碰到了哪里,原本倚在轮椅靠背上的女人忽然向他这面滑过来,他吓一跳,后知后觉地扶住她,一面避免她颈部的创口流血,一面急忙用自己的身体挡着不让她摔下来,嘴里还在不停地抱怨,“唉,怎么这么麻烦?不然真送她回去?”
意识迷糊的女人眼皮颤了颤,忽然一下抓住了床边的栏杆。
杨医生被她吓了一跳,当即就要去掰她的手指。她看上去虚弱无比,靠一副骨架勉强支撑住不散架,没想到她一只手却这样有力气,死死抠住床边栏杆,任他怎样掰弄都无法使之分离。
杨医生脸上不好看,面对病人的执拗犯难,“哎哎,放一下手啊。”
她蓦地回头对上他的视线,安安静静的,如一滩沉黑的墨,令他心底发毛。他被她瞳仁之中那股死灭的气息怔住了,不觉间向后挪了一步。她“哐”地一下摔在地面,手仍扒着栏杆,好似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抓着栏杆的手骨节发白,青筋浮于皮肤表面,不见一丝血色。
“杨医生你做什么?”护士见状赶来,连忙拿身体挡过来,没收住力将他撞在地上。没看他一眼,她扶起地上的女人,声音也沉了下去,“方小姐哪里禁得起你这样摔?”
医生被驳了面子,下意识就要回一声嘴,却突然想起什么,悻悻地闭了嘴。拍拍衣服站起身,他压抑着不快小声嘟囔:“明明是她不讲理……”
方榆全无力气,护士艰难地扶了几把,没能将她从地面上扶起来。她判断着方榆的状态,捕捉到了她对杨医生的抗拒,随后叹一口气,“杨医生,这里就先交给我吧。”
杨医生如获大赦,连连点头,连带来的文件都没拿,一溜烟地逃走了。
正当护士摇头准备叫来护工帮忙时,半阂的门板响了三声。
“她不想走,就别让她走了嘛。聂姐姐,通融一下。”
声音的主人倚在门框上,白色的长袖大衣斜斜地挂在肩膀上。他眼尾含笑,唇结圆润如珠,两边嘴角有个天然向上的弧度,看起来单纯又无辜。他眨眨眼,略微挑眉,歪着头打量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拢起快要滑下肩膀的衣服走进房间,“这位小姐看起来非要住在这间房里不可,不满足她的愿望就说不过去了吧?”
聂护士见到来人,不由得捏一把汗,“陆之屿,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活动还没结束吧?”
“嗯。”他一点也没有违反约定的自觉,自顾自地走向床头矮柜拉开了第一排抽屉,在里头一通翻找,摸出一把水果糖和几根棒棒糖,“那群小孩一直缠着我要糖吃,糖都被他们抢光了,居然一颗都没给我留。”说完便拨开一颗扔进嘴里,饱足地呼了一口气,将糖纸捏在手中。
“陆之屿,你暂时别过来。”聂护士警告房间的主人,语带威慑,“方小姐的情绪还不稳定,别吓到她。”
男人闻言站在原地不动了。糖果含在嘴里,令他半边脸颊鼓起一个明显的弧度,他直勾勾地盯着方榆,从头打量到脚,其中蕴含的探询与好奇十分直白,而后目光在方榆脸庞打了个转,有几分晦涩不明的意味被他压在眼底。
他看她的眼神,像在注视一个爱人。
方榆摸不清状况,亦予以回视。
即使憔悴消瘦得不成样子,也无可否认,她是美丽的。她素着一张脸,盖过眼睛的刘海被拨在一边,露出饱满的额头。眉毛细而淡,眼角尖,微微下垂着弯成月牙,睫毛卷翘浓密,下眼睑有些许乌青,衬得她瞳仁黑而大。
这样的凝视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他后知后觉地应答聂护士的话,像个孩子一样乖乖点头,缓慢吐字:“好啊,但聂姐姐你真的不需要帮忙吗?方小姐就这么坐在地上,不会着凉吗?”
聂护士默不作声地将地上的文件收到自己手中,她考虑了片刻,点头:“那你过来搭把手吧。”
方榆闻言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两手都抓在了栏杆上,后背抵着床与床头柜的角落,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他立在距离她两米开外的地方,双手举过肩膀,“方小姐,我只是想扶你起来,没有其他意思。”
她依旧眉头紧皱,吃力地靠在床边,连聂护士都不能碰一下。陆之屿苦恼地歪着头,挠了挠后脑勺,然后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一把棒棒糖,“方小姐,我请你吃糖,你放开手好不好?”
他示意聂护士侧开身子,小步缓慢向方榆靠近。他蹲下身,拿着糖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尝试着轻轻拍了她的肩膀两下,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他把语速放得很慢,低声哄着,尽量使每一个字都能被她理解,“你坐在地上会着凉,我抱你去床上坐着好不好?”像是怕她觉得唐突,又加上一句,“就挪个位置,你想抓着栏杆还给你抓着。”
方榆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松开一只手搭在膝上。他把糖塞进她手里,穿过她的腋下与腿弯利落地抱起她,稳稳放在床上,收回手臂之际下巴擦过她的耳廓。
“不用怕,”他的声音压得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窸窣的气流摩擦着她的鼓膜,带给她熟稔的错觉,竟然有点痒,“不会送你到奇怪的地方去。”
她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猛地抬头,扯住他的衣袖,一双沉黑的眼睛攫住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本就干裂的嘴唇被她抿得苍白,只剩下一道没有血色的细缝。
他弯着眼睛,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两下,“方小姐,你真的不用怕。”
“怕什么?”一旁的聂护士合上了方才翻阅的文件,问他。
“我听说了刚才C区发生的热闹事,”他装模作样地缩着肩膀,糖纸在他手中随意地翻转折叠,半透明的塑料纸立成一只歪歪扭扭的纸鹤,他提着纸鹤的尾巴把它放在方榆的掌心,弯着眼睛笑一笑,“一定让方小姐留下心理阴影了。”
方榆捏着躺在她掌心的纸鹤,半透明的翅膀让透过的光呈现好看的色彩,心头莫名空落,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顶破一层尘土。她用力闭上眼,复而睁开,视线落在聂护士素净的脸上。
聂护士下意识地把手中的文件往背后挪了一寸,她听见方榆沙哑而破碎的嗓音,每一个吐字都像是在刀尖舔血,“聂护士,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抓了个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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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基本画风如上,脑回路跟别人不大相同,有很多奇怪的小癖好,骚包而不自觉……聂护士是个有后台的霸道护士,本文最强势的护短狂魔,杨医生是个怂包医生,路人,经常被病人绕进他们的脑回路里,噎得一句话说不出,聂姐姐还都帮着病人怼他,心里特别苦。他俩不是CP,但都是各有故事的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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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女主进的是男主的房(进错房间是有原因的),并且暂时赖在房间里不出来。可以想象后续。让jq来的更猛烈些!!!
☆、套路失败
“分离性漫游症”是聂护士给方榆的答案。
她当时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手心冷汗涔涔地冒,却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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