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颖扬着的手僵住,“你不是余真,不是我的女儿余真。”
“是,我不是。”余真喉咙疼得厉害,一说话像被粗砺的砂纸磨过,“你的女儿已经死了,很多年前。”
“真真!”余国良突然害怕起来,刚才太兴奋没发现她不对劲。孙颖的手发抖,努力握拳还是抖,“你在报复我吗,为了许戈?”
余真笑起来,笑得孙颖心里发颤,“还记得许戈,那就是对自己七年前做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罪名是什么?你们给许戈安的罪名是什么?”
“真真……”余国良觉得这两人今天都要失控,恐慌想要阻拦。
“强|奸未遂,按强|奸判。”孙颖直接回答她。
余真插在兜里的手攥得很紧,脸上还在笑,“强|奸?强|奸……”她尝到喉咙有血腥涌上来,“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没有当事人,没有证据,你们是怎么做到。威胁我出国,把许戈送进监狱?”
“真真,我们不想的,我们多次忍让,可是许戈他一再……”
“我没有问你!”余真打断余国良,手指指向孙颖,“我要她说。”
孙颖不停拽手腕上的皮筋,很痛每一下都弹得很痛,焦虑的情绪却一点都得到缓解,反而越来越激烈。
“没有当事人,找个跟你身形相似的演员就行了。”
“孙颖!”余国良吼出声,“不要说了。”
“很好,就从这句说起。”余真声音很平静,从进来到现在情绪都没有什么波动,越是这样越可怕。
孙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从酒店工作人员到你们学校的同学都愿意出来作证,甚至法官我都打通关系,证供、证人、证据,能用钱办到的事比我想象顺利太多。”
余真对着她笑,“你真的是,丧心病狂。我学校的同学,是冯陈吧。”她早该猜到,早该猜到!
“丧心病狂又怎么样,我没做错。”
她真蠢,怎么能跟一个病人讲道理。
余真从左边兜里拿出录音笔,“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录下来了,去警局坦白替许戈翻案,解除领养关系。”
孙颖恐惧睁大眼睛,“你……”
“嘘——”余真竖起食指,“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右手拿出来,手里握着刀,来的路上买的,十块钱一把的水果刀,不大不小很锋利。
“真真!”余国良试图靠近她,她抽掉刀鞘,刀尖对人寒光锋利,“别过来。”余国良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古时候有割肉还母削骨还父,你们虽然不是我亲生父母……”她依旧在笑刀刃已经割开左手腕动脉,血流如注,很快地板鲜血成滩,“断绝关系,恩还是要还的。”
“真真,余真,你,你……”余国良已经完全慌了,找手机,要打120。孙颖恐惧的脸有些扭曲,颤抖着嘴唇喊她,“真真,我的女儿,不要……”
“都别动。”余真的声音很轻,刀换到左手,刀刃比在右手手腕上,“听说两个手腕都割开,血会流得更快。”
“不要,不要!”余国良拉着孙颖后退,“我们不动,冰箱里有冰块快止血……不要做傻事,不要!”
余真盯着孙颖,还是那句话,“替许戈翻案,解除领养关系。”
孙颖握紧拳,不作声。
余真冷笑,“现在知道害怕了?我今天死在这里,你以为你们脱得了关系?”血流得很快,伤口很深,她眼睛已经开始发花。
“我答应你,什么事我都答应你,你先止血,爸爸求求你,先止血好不好。”余国良老泪纵横。
余真眼前出现重影,盯着孙颖,“我要她说!”
孙颖一直看着地上血渍,越来越多汇集的鲜血,她抱住头,心理的那根弦终于崩断,崩溃尖叫,“啊——”
“余真!余真!你是不是在里面?”门外,许戈赶来了,院门没锁,他知道不好,一路上都预感有事发生,希望不会太晚,千万不要做傻事,余真!
孙颖崩溃大叫,许戈在外面撞门撞不开,余国良要安抚孙颖,又被余真拿刀挡着不能开门。
许戈肩胛骨都快撞裂了,大门纹丝不动,心脏害怕得要从胸口撞出来,不知道余真会做什么,孙颖凄厉的叫声充斥耳膜。
南面的窗户被硬生生撞碎,许戈终于进来,“余真!”那一声,余真手里的刀落在地上,支持不住整个人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太忙,现在已经是祼奔状态,存稿因为前一段出水痘还坚持更新都用完了,所以这一段更新时间不稳定,但基本上午都会看到更新,不会断更。
第60章
许戈胸前全是血, 单手开车,一直手拿冰块捂着余真手腕。他记得高一的时候, 她怕他去打架拦他摔伤, 只是膝盖蹭破了皮, 上药的时候她都痛哭了。那么怕疼的人,竟然对自己这样狠, 因为心痛胜过身体的伤痛百倍千倍。他不敢看她的伤口,他会比她更疼。
割腕是死亡率最低的自残方式, 却非常痛苦, 那一刀下去要极大的勇气。她真的压抑太久,她真的没有办法接受那个现实。她心目中光芒万丈的人, 他们这群人的信仰, 她的许戈,怎么可以坐牢, 因为她坐牢!那他们分离的七年多可笑, 多愚蠢。她太蠢了,应该留在他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留在他身边。
吴俊、卢婧、顾成西、顾成悦都赶来了。
“情况怎么样?”顾成悦声音很轻,怕刺激到许戈。
许戈坐在抢救室门口, 双手合十指尖抵在嘴唇边, 木讷开口,“不知道,她流了很多血。”
吴俊狠狠抽自己一耳光,“都怪我嘴贱, 要不是我冲动说漏嘴……”狠狠抽自己。
“不怪你,是我想得太简单,以为换座城市瞒住她就好。纸里包不住火。”许戈懊悔,应该寸步不离守着她。
顾成西在他身边坐下,“哥,我能帮你做什么?”
许戈撑着额头笑,“我也想知道我现在能做什么。”生命太脆弱,他们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助的绝望比死更恐怖。
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医生出来,许戈起身,一群人将医生堵回去。
医生也着急,扯着嗓子喊,“伤者失血过多,谁是RH阴性血!”血库常年缺血,更何况是RH这种稀有血种。
“你们谁是RH阴性?”许戈快急疯了。
都摇头,他们中没有一个是。医院一方面派人去别的血站调血,一方面全院号召献血,时间紧迫。
吴俊他们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一个人一个人的问,大海捞针一样。
许戈守在抢救室门口,如果可以,他抽干自己的血也要救她。可他救不了她,他狠狠打墙壁,拳峰都打出血来。
老迈而急切的脚步声朝他靠近,许戈回头,是余国良,现在这种状态的许戈,一拳头就能要他的命。
“真真她……怎么样?”余国良颤声开口。
“滚!”许戈提醒自己不要冲动,余真还在里面,他得等着她出来。
余国良小心翼翼说,“我是RH阴性血,我可以给她输血。”怕他拒绝,这是他们能为余真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当是赎罪也好。
许戈拳头捏得很紧,“条件是什么?”
余国良从怀里拿出文件,“这是解除收养协议,我已经签了,去民政部门登记就可以解除关系。以后,我们和真……余真,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你们的条件是什么?”许戈盯着他。
余国良愧疚垂下头,嘴唇颤动,“……希望你,不要翻案。我知道我的请求很无耻,但是,我们已经百病缠身,不想老死在监狱里。”
许戈抽走他手里的文件,“答应你。”命都可以不要,人生污点算什么,只要她好好的,什么他都愿意。
找到血源,抢救很顺利,余真很快就移到普通病房,接下来只要休养就好。医生建议等余真醒了,请个心理医生来看看。不是有病才看心理医生,那只是一种有效的解压方式。
余真睡了两天,许戈就守在床边两天。吴俊他们这么多人在,这么多人看着都不行,他要亲自守着她。
余真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她和许戈一直在一起。他们高考了,毕业了,新的旅程开始了。她分享他每一个荣耀,陪他走过每一个难关,有争吵,有欢笑,有甜蜜。七年的空白她一笔一笔填满,把它画得斑斓多姿。她亲眼见证他走上人生颠峰,万众瞩目,那是他应该有的人生,那才是许戈的人生。突然,斑斓多姿的色彩变成黑白,她眼晴里的精彩全部沙化,风一吹,分崩离析。许戈一下陷入可怕的流沙,他越挣扎陷得越快,越深。她拼命想拉他,抓不到他的手,怎么样都抓不到他的手,她痛哭,崩溃喊他的名字。
“许戈,许戈——”
“我在,我在。”现实的声音和梦里重叠,感觉冰凉的手被热源煨着,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量把她从可怕的梦境解救出来。
许戈捧着她右手,受伤的手不敢碰,脸埋在她手掌,有温热刮过她掌心。
余真睁开眼睛,梦里意气风发的脸,现在憔悴,眼睛布满血丝。
“你醒了,还痛不痛?”他问她痛不痛的时候,自己已经痛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