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性子爽落,又缠着自己老爸去打听。最后两人便知道,盛厅长往监狱里送了个华人女孩,正好分给她爸爸看管。女生好像也没犯什么错,反正待遇在监狱里是独一份。
这女生长得漂亮又喜欢画画,可惜无人欣赏,在她的央求下,高中生的爸爸想到自己女儿正巧喜欢这些东西,便索性将漫画带回家给自己女儿看,也算给坐牢的女生找了个读者。
只能说,无巧不成书。
程牧收回思绪,看向女孩:“这个狱警,能想办法带我们见见吗?”
女生微微愣一下,还来不及开口,又听见他说:“恩德无以回报,无论是不是夭夭,酬金方面……”
“程先生。”不等他说完,女生突兀地打断他,“我不是为了酬金过来的。只要能帮到你们一些,我就很开心了。”
她没说自己多用心,也没说自己找过来多麻烦,单是这一份报恩的心思,足以让人动容了。
程牧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笑容,诚恳道:“谢谢。”
——
夜深人静。
程牧等人从中年狱警家里出来。
他握着一沓手绘漫画和一沓打印出来的两译文稿,心绪涌动,久久无法说出一句话。
边上,徐东准备送当家教的女生回去。
女生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站定在他跟前说:“我是宋繁。”
“?”程牧定定神,抬眸看她一眼。
女生露出一个有些拘谨的微笑:“宋朝的宋。繁华的繁。以后应该没有机会再见面了,祝你和欧阳小姐新婚快乐,白头到老。”
程牧第一次觉得,这世上的姑娘也有可爱的一面,他微微颔首,语调沙哑:“谢谢,也祝你此后幸福。”
女生朝他弯腰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程牧目送她上车,收回目光,朝边上黎管家道:“联系一下华夏驻R国大使馆。”
“现在?”黎管家想了想,道,“快凌晨了。”
监狱里的人已经确定是陶夭无疑,这半晚上也不可能出什么意外,凌晨去联系,不晓得是否妥当。
黎管家正想着,听到边上程牧又道:“就现在。”
“那我尽量联系。”他点点头,去边上打电话了。
也就在这时,程牧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看一眼,赫然是欧阳璟的电话。正好,他也正准备打电话过去。程牧很快接了电话。
那边欧阳璟先开口说了一通,停下后道:“我已经找人守在了盛家别墅外……”
“让你的人小心点,不要打草惊蛇。”程牧对他说,“夭夭具体在哪我已经知道了,正准备联系大使馆。电话里不要多说,随后我给你手机上发个地址,到那里汇合。”
“……好。”欧阳璟顿了一下,说。
程牧挂了电话,长松一口气。
——
翌日,上午九点。
一众人等在监狱外一家酒店里。
整整一宿过去,所有人一点困意也无,还有些激动。
十点钟,大使馆工作人员到了酒店,随行的,还有迦市市长以及这段时间一直在迦市,视察灾情的一位国家级领导人。
前年227案轰动一时,这件事由华夏驻R国大使馆施压,又直接牵扯上公安厅长,兹事体大,市长一思量,也就上报给前来视察的更高级领导了,一次解决,一了百了。
几波人在酒店里临时碰了一个面,大抵将情况落实后,直接由中年狱警引领,一起去监狱。
下电梯时,狱警额上直冒冷汗。
幸亏他没有给厅长通风报信。厅长虽说对他有点恩惠,将这件事交给他也是因为信任,可他哪里能想到,他不过就是一时心软又想到自己宝贝闺女正好喜欢漫画,而那个女生又画的不错,他才将那一沓涂鸦带回去的。
毕竟,那姑娘画的东西都挺漂亮的。
谁能想,捅出这么大篓子!
昨夜这男人突如其来,恩威并施,硬生生将他逼得没办法,只能有什么说什么了。
感觉厅长这下要完了。
就为了关押的那么一个女生,人家那边大使馆和他们市长一起来找人了,这不要命么!
中年狱警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差点一脚踩空。
一众人到了酒店外,低调上车。
徐东拉开了越野车后排车门,程牧正准备上,目光扫过倒车镜,突然愣了一下,停在车外。
他这一停下,停了足足好一会。
已经上车的大使馆工作人员落下车窗,客客气气地唤:“程先生?”
程牧收回思绪,看向他,想了一会儿,声音沙哑地问:“不好意思,烦劳等我半小时。”
被派来的工作人员:“?”
虽然没说话,眼神里却是询问的意思,仍旧很客气。
程家+欧阳家的事情,上头非常重视。抛开陶夭作为公众人物在国内的影响力不说,这事情因227案而起,本来也兹事体大。听完情况他都想给那一个盛小姐一点苦头尝尝。
大使馆来人在心里叹口气,便听到程牧声音平淡地说:“半小时,我染个头发。”
“……”
“?”
“!”
周围所有人在经历了这么一个心路历程后,诡异地没人说话了。
十分钟后,迦市市长和那一位视察的领导面无表情地坐在轿车里,听边上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满含歉意地用着流利的R国话解释说:“不好意思,程先生这情况比较特殊。他比自己未婚妻大足足十二岁,原本就是老夫少妻。眼下您们也瞧见了,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人,他头发都花白了。我们华夏有一个词语是近乡情怯,大抵就是这么一种心情了,请千万体谅。”
迦市市长递过去一个微笑。
大领导叹口气,莫名地,有些不想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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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久别重逢【三更】
路边,理发店。
徐东和黎管家在里面,欧阳璟和欧阳瑜在外面等着。
自从程牧进去以后,欧阳瑜足足愣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扭头看着边上的欧阳璟,没好气地说:“这人搞什么啊?小妹还在监狱里关着呢,他竟然要染发?!大哥你说这正常吗?急死人了!”
“说完了吗?”欧阳璟等他急吼吼说完,点了一根烟,递到嘴边吸了一口,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欧阳瑜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嘀咕说:“胳膊肘往外拐。”
他声音不高,欧阳璟却听见了,他拿下手里的烟,语重心长道:“小妹这一找到,婚礼肯定能如期举行。以后都是一家人,你对程叔这态度最好改改,省得小妹和你生分了。”
“我还不是心疼小妹诶——”
“小妹估计只会心疼程叔。”欧阳璟用一句话成功地堵住了欧阳瑜的嘴,后者噎一下,抬眸看向店内。
程牧在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坐在靠背椅子上。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半身镜。
不知道有多久,他也忘了,反正很久没照过镜子了。如果不是刚才在后视镜里那匆忙一瞥,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眼下是这样一个形象。
头发花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因为一直在日夜不眠地找人甚至天天出海下水,眼下,就连皮肤都比以往差了很多。下意识地,他又将自己的双手摊开了看。
他一双手很大,修长,骨节分明,其实很好看的。
可眼下……
程牧微微闭了一下眼睛,难以接受。
嫌弃自己。
前所未有地嫌弃自己。
忐忑。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见一个女人,会如此这般,心里生出一股子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胆怯。
狱警已经说了,陶夭在狱中并未受苦,盛荣能满足她吃穿上的所有需求,她应该还和以前一样,年轻漂亮。能想出用漫画和小说传递消息这种办法,那说明也一直充满希望,眼睛都可能依旧充满灵气。
反观他,从头到脚,狼狈又失礼。
紧绷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这一刻,看着镜子里沧桑憔悴的男人,他只觉得头疼欲裂。
“咳……咳……”
忍不住咳嗽的瞬间,他扯了台面上几张纸巾捂住嘴。
之后,纸巾上的血迹让他又愣了一下,他匆忙地将纸巾揉成一团,侧个身,扔到了不远处垃圾筒。
这一刻的男人,是有些脆弱又狼狈的。
徐东和黎管家认识他多年,从未见过他这样一副样子,眼见边上的理发师因为他神色古怪一直踌躇,忍了又忍,仍是提醒说:“二少,大家还都在外面等着呢。”
几个大人物在外面,容忍了他如此荒谬的请求。
程牧叹口气,抬眸朝理发师道:“剪短、染色。”
理发师应一声,看着他湿而花白的头发,一边开始动剪刀,一边礼貌地问:“您想染成什么颜色?”
程牧想了想,声音平静:“显年轻一些。”
理发师微微愣一下,抬眸看向镜子,有些险险要脱口而出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
不就理个发么,这人神情太过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