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啊,人要傻一点才有福气,尤其是女人。”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
她觉得我越来越聪明了。
以前她总盼着我聪明点儿,再聪明点儿,可如
今,她觉得聪明,已经不是什么好事。
有些时候,想得太明白,日子就过得不幸福了。
我说妈你放心,我现在还是算不明白账,看不明
白书,猜不明白人。我还是死蠢死蠢的。
我妈笑着,眼袋和眼尾的褶子都越来越深。
“蠢点好,你姐就是太聪明。”她说。
我这才真正明白,她是怕我步温欣后尘。
三月的伦敦天天下雨。
如果那阵子,你在Burlington. Arcade看见一个
撑着长柄黑伞,穿着米色风衣,背着深棕硬皮方包,
踏着深棕坡跟皮鞋,不高,很瘦,黑色长发垂在后
背,习惯性低头抿嘴的亚洲女人,八.九不离十,那就
是我了。
孟泽成给了我很多钱。
以至于我清闲优越的生活,让其他交情甚浅的祖
国同胞,以为我是被某个富商漂洋过海藏到这的金丝
雀。
当然,他们也没挑明心里对我的那点看法。
我也不会去解释,自己到底是金丝雀,还是银丝
雀,或者小麻雀。
五月初,伦敦的天气变得讨喜。
阳光充足,微风和煦。
我把长柄小黑伞收到床下,拿出新买的碎花小阳
伞。
这天,正式步入二十七岁的温凡,听着
Fuerteventura,脚步轻快地走在阳光细碎的林荫大
道上。
林荫大道尽头左拐,是一家法国老板开的甜品
店,里面所有甜品,一律清新甜美马卡龙色,毫不夸
张地说,可以满足任何女人的少女心。
接近中午,二十七岁的温凡,站在这家店的透明
橱柜前,认真给自己挑选生日蛋糕。
终于,一款六层OPERA入了我的法眼。
“好天气,美少女跟彩虹蛋糕更配哦。”
我指向OPERA的手指收了回来,扭头,看见了一
身简装的白斯昀。
浅棕色衬衫,米色西裤,白色休闲皮鞋。
很淡雅的打扮。
斯文败类的气质里,多了几分书卷气。
我在这样一个好天气,好地方,好日子,遇见了
这位旧识。
就好像一个飘香馥郁的蛋糕还没来得及切开,就
看到里面蠕出一条蛆。
我买下心仪的OPERA,走出甜品店,快步沿原路
返回。
“温小姐。”
身后传来他不紧不慢的声音。
我伸手拦的士,车门被白斯昀按住。
他低头,用纯正的伦敦腔告诉司机,他比较喜欢
跟太太散步回家。
我望着那辆远去的的士,一时没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成为了 “白太太”。
“温小姐,他乡遇故知,不如暍一杯? ”白斯昀高挺鼻梁上的眼镜,有点反光。
“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用蹩脚的谎言逃避烂人,也不为过。
“羽歆怀孕了,两个月。”白斯昀说。
SoWhat?
这种老掉牙的新闻,没必要再翻出来炫耀了吧。
“酒吧,咖啡店,中餐馆,西餐厅,温小姐选一个
地方。”从树荫里漏下的阳光,落在白斯昀脸上,留下
一小块斑驳灰影。
我看他今天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中餐馆。”我还挺怀念东坡肉的味道。
唐人街人满为患。
我们在南方菜馆里,点了东坡肉,茶香鸡,麻婆
豆腐,火.爆包心菜。
这段时间我食量大得惊人,但就是不胖。
白斯昀没想到我会吃这么多。
“这顿饭你请。”我抿抿油腻的嘴,先下口为强。
白斯昀笑,点头,“我从来不让女士买单。”
“主要是,以前你妹说好请我吃饭,然后中途就走
了。所以,你们白家,欠我一顿饭钱。”
“温小姐真可爱。”
“谢谢。”
我想起了年初,白斯昀送我的那些花。
“说句实话,你别介意。”我舔了舔下唇的油,抬
起头,看着他,“我那时候,真的觉得你脑子有坑。我
一直以为,世界因为我脑子缺根弦而精彩,没想到,
世界因为你脑子缺两根弦更精彩。”
白斯昀笑着耸耸肩,“何以见得?”
“你说你每天送我花,跟我调.情,图什么?想把
我挖走,促进你妹妹妹夫家庭和睦?还不如直接把我
扔河里喂鳄鱼呢。”
“那温小姐,每天收我的花,跟我调.情,图的又
是什么?”
他这么一反问,我愣了愣,低头,挤出个笑
来,“寂寞空虚冷。”
“正好我也是。”
我对上白斯昀那双清清透透的眼睛,很快又垂下
眼睑,“呐,白先生现在又寂寞了?”
寂寞就去找小姐。别拿我消遣。
“温小姐还在写故事么? ”白斯昀忽然问。
他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关心我事业发展的人。
我抽出纸巾,轻轻擦干净油腻的嘴。
“真正的罗曼蒂克已经消亡了,我也不想再写那些
猜得透结局的故事。”
“所以温小姐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罗曼蒂克?”
拜托。我跟这个对我态度千变万化的男人,谈什
么文学?
我拿起包,准备走人。
“独居异国他乡的女作家,很迷人。”
“谢白先生赏识。”
“温小姐今天想要什么花?”
我转过身,垂眼俯视沙发上的白斯昀,“我想回
国,看五月的石榴花。”
作者说:
啊,待会码第二更。——来自感冒发烧腰酸病
痛烦死自己这副鬼样子的小年
94.危险关系
“衡溪的石榴花开了,温小姐想去看看吗? ”白斯
昀手托着下巴,问。
衡溪离广新不远,也属于南方小镇。
白斯昀说中了我的心事。
我想去衡溪看石榴花,已经想了很久了。
“李商隐写,‘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
红’,想必温小姐曾经读过。”白斯昀笑着看我。
“白先生真有文化,可惜这诗我真没读过。”我转
身往餐馆门口走。
文化人戳人伤疤才最狠。
他知道,我最想跟谁去看石榴花,也知道,我已
经跟谁断了联系。
睡前,我抽了两支烟。
没开灯,烟头忽闪忽暗,我记着了那点火红,然
后梦见漫山遍野的石榴花。
我梦见自己穿着白色长裙,站在半山坡,闭着
眼,脸朝有阳光的方向微微倾斜。
我梦见一个很高很高的男人向我走来。
然后下雨了,花瓣被打湿,一朵朵低垂着,好难
过的样子。
“我们明年再来看石榴花,后年也来,以后都
来。”雨里,这个很高很高的男人抱着我。
雨水猛地急促起来,山洪将我们冲散,我在一阵
剧烈的疼痛中惊醒。
肚子好痛
我开姶腹泻,腹泻完又开姶呕吐。
不知熬了多久,艰难地走到门口,再也挪不动一
步,我坐在地上,捡起掉下的手机,颤抖着给我在伦
敦认识的所有人打电话。
凌晨三点,谁也没有接电话。
我打开微信,点开孟泽成的头像,肠胃绞痛得冷
汗淋漓,我从微信中退了出来。
快痛死了
还是保命重要
我抖着手,点开通讯薄,找到一个号码。
竟然通了。看来对方开通了国际长途。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
“温小一_”
“救我快求求你”我泪水奔涌。
白斯昀声音不再嘶哑,“你在哪?”
我给他报了地址,以为等他来至少要半个小时,
没想到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原来我们隔得不远。
白斯昀抱我下楼。他对伦敦比我熟多了,很快开
车到医院,给我挂了急诊。
检查完后,医生说,我这是急性肠炎,问我白天
吃了什么东西。
我说晚上吃了火锅。
金发女医生问,很辣很辣的那种?
我点点头,说,变.态辣。
女医生笑了笑,给我开了药,叮瞩一些注意事
项,最后对白斯昀说,你女朋友真可爱。
我无力解释。
吃完药,感觉好了些,但浑身轻飘飘的,腿直发软。
白斯昀把我抱到车后座,撒手时,我攥住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