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自己吃的。”她的脸已经控制不住有点红了,再这样吃下去,就该红透顶了。
他没说话,也没收回手,而是直接把凉凉的草莓抵在她唇上。
时步的脸顿时热了,仓促含住他手指间的草莓,垂着眼帘不敢看他。
“我不需要佣人,也不雇佣童工,”他抽了张纸巾,边擦着手,边跟她说,“明白了吗?”
“……”时步咽下多汁的草莓,拧着眉纠结,“回先生,不太明白。”
“不明白?”他挑眉看向她,“那就坐在这里边吃边想,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
“我……”
没等她组织好语言,他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了。
“我在书房。”他扔下这句话,离开小厅,往书房走去了。
时步微张着口,什么都没说出来,看着他关上书房门。
尔后气馁地坐在沙发上,瞪着眼前的果盘,无比沮丧。
难道她真的这么笨吗?连先生的一句话都理解不了吗?
可是吃草莓就能帮助她思考了吗?她怎么感觉自己无论如何都理解他那句话呀。
7
墙上的英式古典挂钟,已经显示为晚上十点了。
果盘里的草莓也被她吃得只剩下一小堆了。
不需要佣人,还强调不雇童工。
是因为她这些天表现得太像他家里的佣人了吗?这样是不是惹他不开心了?
整个口腔里都是草莓的清甜气味。
时步急匆匆地倒了杯温白开,灌了两口,又拿纸巾细致地擦了擦嘴,怕自己嘴角残留有水果汁液。
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建设,她才轻手轻脚走到他书房门前,用标准的节奏敲门。
“进来。”
旋开,门缝由小变大,固定在某一个宽度。
她站定,夹在门缝间,小声说:“先生,我想明白了。”
坐在办公椅上的人轻“嗯”一声,翻着手里的工作文件,没看她。
“我以后,会自在一点,”她压着声音清了清嗓子,“会……努力跟容姨一样,不把自己当佣人。是……要这样吗?”
“不是。”
时步懵了,愣在门口,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出去,继续思考。”他全程都没看她一眼。
帮他关上门,时步苦着脸回到小厅的沙发上,继续吃剩下的草莓,琢磨他那句话的意思。
先生是在解释他收留她的原因吗?
可是那更像是在排除可能,而不像是解释啊。
那他是要让她明白他收留她的原因吗?
可那到底是什么啊……
容姨跟她说过很多跟先生有关的事,一有空就给她说。
但时步不敢断言自己很了解他,她跟他说过的话甚至没超过三十句。
他收留她,是因为容姨吧。
这个,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呀……
为什么还要她想明白?不能给她留一个自欺欺人的假象吗?
让她偶尔沉浸在:他是为了别的什么才帮助她的——这种假象里。
尽管很荒唐,但是,就,偶尔让她幻想一下也不行吗?
再次敲他书房门,里面传来他那声“进来”。
时步扭着自己的手指,不敢抬头,“先生,我知道了,你是因为容姨才——”
“出去。”
“……”
又错了吗?
还没说完就被赶出来了,时步简直不知所措。
退出,关上门,长长叹了口气。
先生到底想让她明白什么?
8
果盘里的草莓被她吃光了。
墙上的挂钟转到了晚上十一点。
时步又困又迷惑,还不敢离开二楼,只能坐在沙发上,陷入冥思苦想的状态。
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周公掳走的,沉入了一片白茫茫的梦境。
时钟一声不响地往前走,夜越来越深。
隔了半个多小时,没再等到她敲门。张从书房里出来,拐过廊道,看见蜷在沙发上的小孩。
这个问题有这么难想明白吗?
他只是想让她知道:她很懂事,也挺可爱;而他喜欢小孩,所以她不用像佣人对雇主那样跟他保持距离。
俯身看了她一会儿,抱在怀里,往楼下走。
张第一次这样抱人,有点生疏,有点不习惯。
抱紧了,怕弄醒她;抱松了,又怕摔着她。
希望不要撞到半夜起床的容嬷嬷,否则她一定会指责他熬夜,顺便再把他怀里的小孩抢过去。
鬼知道……反正在容嬷嬷的眼里,超过十点没睡觉,就是通宵。
神奇的人类。
9
从早上起床洗漱开始,时步就一直在回想。
昨天晚上自己到底是怎样顺利闯过先生那一关的?
为什么她一点清晰的印象都没有?她不记得自己有琢磨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出彩答案来呀。
反倒是,她模模糊糊地记得,昨晚自己是窝在沙发上睡过去了的。
那她是怎样爬下来的?还准确无误地倒在自己床上?
总不该是梦游吧?母亲说她从来不会梦游的。
在厨房里旁敲侧击地问了容姨,结果发现容姨根本不知道她昨晚晚饭后上过楼。
那就不是容姨把她弄下来的了。
那似乎,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是先生把她搬下来的?
怀揣着这个近乎于肯定的猜测,早餐桌上,时步根本不敢看他,连眼角余光都不敢飘到他身上去。
餐桌上只有他跟她两人呢,而先生用餐又一贯安静,以至于她总觉得空气凝滞。
可是,什么话都不说好像有点不妥,应该跟先生道个谢之类的才对吧。
要不就直接装死?反正,人们通常睡一觉就会忘记昨天的事……
并且她那时的确是睡着了,就假装自己没推测出是他把她搬下来的就行啦。
无知者的无礼,是无罪的。
内心来来去去地辩解着、说服着自己,杯子里的牛奶已经喝到见底了。
时步开始动手收拾餐具了,他还坐在餐椅上,垂着眸在查看手机。
他的餐盘里剩了一小块奶酪,她把它倒进另一个装废弃食物的盘子,手有点抖,眉眼低垂。
“有没有向往的中学?”
毫无预兆的问话,让她惊了一下,下意识侧转头去看坐在餐椅上的人。
先生总是这样,问她话的时候,依然专心地做着自己事。就像现在,他明明双手正拿着手机在敲短信之类的,头都没抬,却又的确是在问她。
“没有特别向往的中学,”时步小心地把一只餐盘叠在另一只上面,“但如果可以选,我想去普通点的公立中学。”
张收起手机,抬眼看她。小孩站在餐桌旁,面前叠着几只餐盘,刚好跟他平视。
“对了,”她的眼神有点飘,虽然很努力地直视着他,“嗯……先生以前是在哪间中学念的呀?”
“奥斯陆。太远,不适合你。”
“哦。”还没说出来的心思被他提前扼杀了,时步有点不好意思。
“改天给你一份柏林所有中学的资料,自己挑。”
“好,谢谢先生。”
时步心想,他怕是把她的全部事情都摸清了吧。包括她出自书香世家,从私立贵族学校退过学,父母在前段时间的恐袭中双亡……所有的这些吧。
“别挑食,会长胖。”
他的话打断她的思绪。
“我不瘦呀,不能再胖了。”
他不以为然,“太轻,对不起你这个岁数。”
“……”
不对。太轻?太轻?他知道她的轻重?
时步反应过来,先生是在暗示:昨晚是他抱她下来的,所以才知道她轻不轻。
但她只能装傻充愣,假装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时间走快点吧,快点到他的出门时间,那样她就没这么尴尬了。
时步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手上某个位置,低下头去看,是食指,上面沾了点果酱。
“二楼还有空房间,有空就搬上去。”张说着,移开视线,长指搭在左边桌面的玻璃杯上,果汁还没喝完。
“搬去二楼?”时步稍稍歪了头看他,“我现在住的那间房,就挺好。可以……不搬吗?”
“不可以。”
“……”她有点纳闷了,这么强硬,不像是先生的作风,“为什么?”
“方便。”
她更纳闷了。搬房间有什么方便的?
见她的眉目全部拧在一起,显然是纠结得不行。张喝了口果汁,“不懂?”
小孩相当实诚地摇了摇头。
他笑,起身,挪开餐椅,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说:“近水楼台…”
时步仰头,“……先得月?”
他还是笑,垂眸看着她,“如果你觉得我像月的话,也可以这么说。”
“什么?”
他没再说其他话,从餐厅房走出去了。
没过多久,院子里响起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他出门了。
时步站在餐桌前,皱着眉思索。
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他像月……
所以,先生原来的意思是:近水楼台先得他……
哦天!
幸好他没直接说出来,否则她非得当场晕倒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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