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跟 S 最亲近的人,除了名义上的 B,就只有他了。
谁还有立场和资格对他隐瞒她的情况?
又或者是,她的确是在生他的闷气,所以才不跟他讲话?
手里转着薄薄的手机,张靠着椅背想了一会儿,还是相信自己的微妙直觉,让助理帮他把机票提前了三天。后天飞挪威。
他的个人感情是定量的,也是花了很多年才攒下来的。
分出去一点,就少了一点。
所以,必须十分在意,十分认真,十分谨慎。
才对得起自己的挥霍。
这就是寡情者的悲哀。
4
晚上有个饭局,结束之后,司机在酒楼下等他。
大约是没控制好食量,或者是吃了某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从上车开始就觉得胃里难受。
撑着回到酒店套房,在洗手间干呕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吐出来,胃里翻腾,恶心得不行。
看镜子时,看见自己脸色发青,额前碎发被细汗沾湿。
皱着眉洗手,哗哗的水流声回荡在空落落的洗手间。
他觉得,待会儿冲完凉之后,要同时吞胃药和安眠药,睡过去就行了。
一拉开洗手间的门,手臂立刻被人抱住,他条件反射想抽走手,尔后看清眼前人是傻子。
“你怎么在里面待这么久呀?都半小时啦!”她拖着他去吧台那边,台上放着一杯温白开。
“你快点找药呀,我好像看不懂你那些瓶瓶罐罐上面的字耶……”她推着他走进吧台内圈,着急又愧疚地催促着。
张存夜处于一种虚实交替的神奇境界。
回转身,反手扣住她手腕,他把她逼得往后退,退到吧台内圈边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呀?我一直就在这里呀,”她被他压在吧台上,往后仰,“不是你说、不让我一个人出门的嘛,我都没出去了哎。”
张存夜把她完全压下去,让她的双手和上半身贴在吧台平面上。
听着她喊“腰要断啦”,看着她无力反抗的模样。
他俯身,语调很凉:“疼吗?”
“老疼啦!你快、快让我起来!我又不是马戏团耍杂技的,我柔韧度很不好!”她拧着眉叫屈,还拿双眼使劲瞪他。
张存夜没理她,弯下腰去吻她的唇,动作狠戾,碾着她柔软的唇瓣,牙关轻轻咬着她的舌尖,拖到自己嘴里慢慢吮吸…
这吻,吻得让人痛苦,让人欲·火焚身。
他在退出她唇舌范围的同时,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吧台边沿上。
“好痛……”傻子用指尖摸着自己的下唇,小声埋怨,“你、你的那什么,吻技,退步啦!”
张存夜当然看见了,她的唇瓣被他弄破了,渗出一些鲜红的血丝。
“退步了?”他背对着她,在壁橱里找药,“那等会儿再让我练一下。”
“谁要给你当练习材料啊?那样、你占了多大便宜啊。”她坐在吧台上哼哼唧唧,白嫩小腿晃来晃去。
吞了药片,喝了水。张存夜想到一件事,立刻抱着她去卧室,动作有点匆忙,不似他平时漫不经心的风格。
怀里人笑嘻嘻地问:“你很急呀?你要教我……新的、那什么啦?”
“想太多。”
“哦。”
他是要给她量头发。怕自己太快醒来,或者被什么声响突然吵醒。所以才匆忙。
☆、第六十六章
1
傻子就这样,在他每一次睡梦中出现, 又在他每一次梦醒时消失。
自从上回从医院醒来, 一次不落, 张持续地梦见她, 又持续地失去她。
就连在回奥斯陆的飞机上补眠,她都没有放过他, 依然眉眼弯弯地坐在他旁边叽叽喳喳, 等他一醒就飞走。
而她的那头长发, 一次比一次短,变化得不明显,但是的确变短了。
不知是否为错觉, 张发现,连她的面容都在变嫩。虽然原本就很嫩,但跟他第一场长梦里最后一次见到的她的样子, 有点差别。
南柯一梦, 是谁不放过谁?
自己不放过自己。
2
飞机在奥斯陆落地时,正好是挪威时间上午九点。
张提前飞挪威这件事, 只有他跟他助理和司机知道。
从机场到郊区别墅, 几十分钟的车程。
下车之前, 他坐在车后座静静看了一会儿别墅的表象。
院门紧闭, 院内的树木郁郁葱葱;楼上的佣人提着浇水壶走出阳台, 动作娴熟地给阳台护栏上的几盆盆栽洒水。
佣人注意到院门外的车子,动作顿住了,远远地眺望, 想看清不速之客。
桃花眼微微眯起,张轻舔下唇,收起手机,打开车门下去。
再抬头看过去时,二楼的那位佣人已经不见了。
管家在别墅大门前匆促迎接他,不防备他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她呢。”
管家说她去剧院听歌剧了;
张“嗯”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听着管家跟在他身后上楼的脚步声,又随口问:“K 说她今天穿了一条墨绿色中裙,你觉得好看吗?”
隔了好一会儿,管家才说好看;
他转过身,站在木质楼梯上,垂眸看着额角冒冷汗的管家,眼底阴寒,“她到底在哪?”
管家没再坚持之前的回答,但也答不出其他话来,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屈指轻蹭鼻尖,张径自上楼去,推开 S 的卧室门,里面没人。粗略看一眼也没什么异常。
可他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梳妆台上的那只手镯,S 戴了很多年的,N 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来送给她的。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都没有把手镯取下来过,为什么现在会被她扔在梳妆台上?
张一边穿过二楼短廊道,一边拿手机拨通 K 的号码。一阵物体落地的声音从左边传来,他驻足,侧耳倾听。
声音约莫是从琴房或者画室发出的。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手放在琴房的门把上转动。反锁了。
踢了踢门,里面又传出细微的声响,尔后是前来开门的佣人,之前在楼下看见的那位。
“在这儿做什么?”
她支支吾吾,说是在打扫清洁。
越过她,张往她后面看了一眼,琴房空地处的确放着清洁工具。
“打扫为什么要锁门?”
她说不小心锁上的。
目光在琴房里逡巡,张以前只看过一次她住的这栋别墅,就是购置当初,那会儿看的还是空的房子,对房里的物体摆设没什么具体印象。
所以现在他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也看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K 那边接听了电话,张懒得说其他,语调平静:“她生病了吗?如果她病了,你以为你们能瞒住我吗?”
“……”
3
他的确瞒不住了,因为医生说 S 不能离开。所以 K 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让她安然无恙地回去,然后再若无其事地面对张。
而张,在听到他说出医院名字时,差点摔了手机。
我就知道。我早该知道。
他们把她送去了精神疗养院,N 待过的那间。
我当然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
某一年某一月,N 在精神疗养院去世,B 破产入狱,S 在短短一个月内,变得和曾经的我一样,一无所有。
拜我所赐。
我们旷日持久;
我们冰释前嫌;
我们终将被命运笼罩。
轮回边缘,迷途怎返?
“Now I am fighting this war since the day of the fall.”
“And I am desperately holding on to it all.”
“What can I do?Don\'t let it fall apart.”
4
K 不敢跟他说话,他的脸色也冷得让人不敢和他说话。
接过她的医疗诊断报告书,在电梯里翻了一遍,张把报告扔回给K ,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谁都无法明白他对精神分裂这个病的感受,那是一种深重的恐惧,一种生理性的厌恶,一种悲剧式的折磨。
喻之为怪物,毫不为过。
他第一次见到养母 N,就见到了这个丑陋的怪物。
他意志最为薄弱时,差一点掉入这个怪物的陷阱。
它以丧心病狂的姿态横贯在他黑白交替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又以万劫不复的模样诅咒了他极度渴望的母爱和温暖家庭。
它夺走了他太多太多的东西,得到的,未曾得到的,定是要一并摧毁了,它才肯餍足消停。
如今卷土重来,它还想吞噬什么?
5
电梯门开,张让 K 去帮她办理离院手续。
“可是……”
“没有可是,”他侧转脸,斜斜看他一眼,“你已经做得很过了,还想怎样?”
K 欲言又止,看着他往病房走去的背影,只能按照他的话去做。
其实 K 想说,他姐姐的情况很不乐观,前天晚上跟好友在琴房时,她弹着弹着,突然推倒了钢琴,笨重的钢琴架压到了她那位来不及躲开的好友身上,伤得很严重。她自己也歇斯底里闹了很久。
后来就陷入了完全的精神混乱,把自己折腾得虚弱不堪,还有厌食症。
要不是没办法,他也不会瞒着他把她送来这里。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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