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邵端着盆子,心中其实有些忐忑,他倒不是怕这家伙翻身起来跟他打一架,虽然打架很是有辱他世子爷的身份,可真打起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他主要还是担心过后这人使些什么阴手段,这小子……怪会搞事情!
盆子里装着碎掉地细冰块,通体都透着凉意,冷气从手心钻入他的身体里,他不由倒吸了一口气,看向盛行的目光也略带了几分怜悯,可怜见的,这几盆儿下去不得叫他真躺个好几天?
“你是不是下不了手?”季黎走到他身边,瞧着他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转头看向一边看戏的许晋同:“静临侯世子,来来来,你们俩一起。”
许晋同指了指自己,得到季黎肯定的回答,有些激动地舔了舔嘴唇,哎呀妈呀,这可是顶好的报复时机啊!许晋同和盛行有仇,这仇呢还得归咎于揽花苑的头牌紫菀姑娘,这些个月,两人因为那紫菀没少干架。
有季黎的支持,许晋同很是痛快,三步并作两步走高高兴兴地端起了地上的盆子。
躺在榻上装睡的盛行心中相当煎熬,几人就站在他身边不远处,说了什么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其实他自个儿很纠结,他现在若是起身那摆明了就是在装病,季黎绝对绝不会放过他的!可他若是不起身……许晋同那小子跟他有仇绝对会不客气地泼他,越想心中越是烦躁,盛行不由扣紧了榻沿,琢磨着自己到底是起来还是不起来。
盛小伯爷正犹豫地不行,季黎对着干站着的谢云邵还有许晋同使了使眼色,两人对视了一眼,对着躺在床上的盛行就扣了下去。
水花四溅,周围不少人都受到了波及,一致退了好几步,只听见一声尖叫,原本躺在榻上的盛小伯爷仿若被烧了屁股的猴子瞬地蹦了起来,蹦跶了许久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指着拿着盆子的许晋同和谢云邵暗沉着脸直瞪眼,清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发梢上甚至还沾着尚未完全化掉的冰渣子,那张尚显稚气的脸上布满了水痕,从头到脚几乎都是湿哒哒的,那模样怎么瞧怎么狼狈。
谢云邵连忙扔掉自己手上的盆子,默默地退了好几步走到了季黎身后。世子他只是执行者,季黎才是罪魁祸首啊!
“你、你们!找死啊?”盛行的声音阴沉沉地,任谁都能听到他隐含的愤怒。围看的纨绔子弟们连连后退,他们其中有不少人被这位小伯爷收拾过,都不敢在他盛怒的时候招惹他。
许晋同闪在一边,盛行没瞧见他,直接把矛头对准了缩在季黎身后的谢云邵,盛行其实并不是很怕季黎,至于他今天装病纯粹是因为不想去那什么赤霄营,开玩笑,他堂堂端肃伯用得着去那什么劳什子鬼赤霄营吗?
“谢云邵,你给小爷我过来!”
盛行的语气着实不好,谢云邵听着心里也来气,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你叫本世子过去本世子就过去?你老几啊?”世子他也是有脾气的!
盛行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握紧了拳头,谢云邵那个傻缺!
“你可真是把我忽视的够彻底的。”季黎冷笑一声:“盛行,你莫不是连人都不会叫了?”
“季……季黎姐。”盛行不甘不愿地叫了一声。
季黎点了点头,把他谢云邵扯了出来,指了指他。
盛行心中一梗,憋着一口气,更加不甘不愿地叫了一声:“姐……姐夫。”
四周一片寂静。
谢云邵:“……”哎呀妈呀,这称呼……简直了!
季黎:“……”她什么时候让他叫姐夫了?她分明是让他对着谢云邵恭敬点儿。
一阵风吹来,盛行抖了抖身子,扭头对着下人吼道:“眼瞎了?还不给小爷我拿件衣衫来。”
婢女连连应诺,小跑着走进内屋拿了一件淡色的披风出来,她步伐匆快,却突地在离盛行几步之遥的地方慌张停住,一脸惊恐地盯着盛行身后,盛行冻得又打了个哆嗦,瞧着婢女走不动路的模样,气的又咋呼起来:“你见鬼啊?还不拿过来?”
“伯、伯爷,你、你后面!”婢女颤巍巍抬起手指着盛行身后,还真像是活见鬼。
盛行动了动有些发僵身体转过去,映入眼帘便是许晋同双手举盆的动作,他惊叫一声:“靠,你还泼水!”
许晋同咧着嘴笑了笑:“不不不,我不泼水。”
盛行闻言舒了一口气,这口气尚未舒完,一股血腥味儿扑鼻而来,一瞬之间,他整个人便笼罩着腥臭味儿之中,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粘稠的东西在慢慢地往下滑。
盛行呆愣愣地看着地上淌着的血,目光缓缓上移慢慢定格,红色的血,他心中一滞,四肢厥冷,头晕目眩,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满身是血的少年躺在血泊之中,他面色苍白,双唇发乌,浑身颤抖,好似没了生气。这下是……真的晕了。
许晋同丢掉盆子,痛快地拍了拍手,眼中含光:“我不泼水,小爷我泼血!”没想到季大人说的是真的,这盛行还真晕血,哈哈,这下好了,下次这小子再敢找他麻烦,小爷他绝对把人塞到狗血缸里泡他几个时辰!许晋同越想越高兴,砸了砸嘴,双眼放光。
季黎看着这突发的事情,缓过神来让人去叫大夫,谢云邵深吸了一口气,瞅着乱做一团的院子:“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季黎没有和他说话,而是对着一个侍卫招了招手,吩咐道:“你重新端几盆血到盛行房间去,好好守着小伯爷,务必叫他想醒都醒不过来。”
想醒都醒不过来?这话……侍卫快速地瞥了一眼季黎:“大人的意思是……”
“醒一次就泼他一次。”季黎淡淡地说着。
侍卫动作一滞:“是。”
听见这吩咐的诸位纨绔子弟默默地又退了好几步,感谢爹感谢娘,感谢他们今晨拿着扫帚把他们赶到了皇城!!
谢云邵:“你、你、以后你不会也这么对我吧?”宁世子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
季黎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放心,我怎么会这么对你呢?”说到这儿季黎眼神暗了暗,泼血有什么用,盛行晕血,他谢云邵又不晕血。对他……应该是直接揍比较实在吧?回头还是得叫尔宜去查查他有哪些弱点。
对于季黎心里活动一无所知的宁世子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暗自庆幸,还好!还好!
第25章
从端肃伯府出来已经将近午时了,万氏一副泣涕涟涟隐忍畏弱的模样看的季黎心烦的很,连话都未与她说一句便领着人离开了。
万氏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紧咬着嘴唇,见到所有的人都离开后她才缓缓舒出一口气来,弱弱地对着身后的嬷嬷启声道:“我去看看行儿。”
那嬷嬷跟在万氏身后,边走边摇头,这位主子……现在过去有什么用?指望着小伯爷高高兴兴地唤她一声娘吗?刚才季大人收拾小伯爷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去瞧瞧,为着说两句好话?哪怕没用,便是单单地说两句也是极好的啊,她倒好!直接躲在正堂里,连小伯爷的院子也不去。
嬷嬷望着万氏那瘦弱的腰肢,轻叹了一口气,这般软弱的性子算不得漂亮的容貌,当初霸道血腥的伯爷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奇哉怪哉。
出了端肃伯府,接下来季黎去的是隔壁街的清河郡主府。没曾想他们刚走到门口就见姜希白走了出来,他手上拿着包袱,见到季黎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今日起的晚了些,叫大人特地跑着一趟,实在是惶恐。”
不说谢云邵许晋同几人,便是季黎瞧着今日的姜希白也微微露出了几丝讶异,姜希白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衫,他长发束的很低略略有些散乱,脸上带着不算正常的苍白,态度平缓有礼,动作也没了当初的浮夸焦躁,这般仿眼瞧去倒又几分儒衫公子的沉静味道。
一下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季黎挑了挑眉,转身边走:“下一个,忠义国公府赵裴扬,尔宜,他现在可在府中?”
尔宜摇了摇头:“大人,刚刚暗卫传来消息,赵公子去了赌坊。”
忠义国公府赵裴扬其他什么都好,独独好赌。因为这事儿不知道被忠义国公爷教训了多少遍,可惜啊一点儿用都没有。
马车和禁林卫的队伍路过忠义国公府没有停顿,一直心中惴惴满心焦急的国公夫人赵冯氏心下一个咯噔,连忙吩咐小厮道:“快快快,快去赌坊通知裴扬,叫那小子快些跑!”这话说的又急又颤,小厮闻言不敢怠慢,脚下生风一溜便钻出了国公府。
赵冯氏愣愣地瞧着院子里琉璃盆中开的正好的水莲花,心跳的有些急,自家夫君忠义国公昨天晌午便去了城外庄子,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他临走时再三叮嘱她今晨一定将二子裴扬送到皇城督卫署去,她昨日言辞定定地应下,说是自个儿晓得,可今日一早那小子死缠烂打好话连篇,唉……
她膝下有两子一女,长子性子清正恪守礼仪与她算不得亲近,女儿自小便养在婆母老夫人膝下,对她更是不亲近。只这小儿子从小便爱粘着她,也不知从哪儿学的些哄人的话,一口一个好母亲的叫着,素来疼惜幼子的她稀里糊涂地就……就应下了他那不去督卫署的话,待到她反应过来,那小子早就跑到赌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