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好友的名义,再加上母亲工作的关系,孙柠也成为了顾园的常客。
至于孙争,孙柠后来才知道弟弟的确是在“赢家”趁人不注意,偷走了唐列的一条手表。手表并非什么知名品牌,整体设计也很普通,似乎还是一款情侣表的女表,廉价得连典当行都不愿收取。
孙争将手表藏在自家床底,打算风头过了再拿出来,因此保存完好没有遗失。后来被唐家的安保部负责人申九追杀得东躲西藏、体无完肤时,他才想起来并及时缴出,从而保住了性命。
唐家的申九知人善任,他认为孙争的本性并不坏,加上他有些偷鸡摸狗的伎俩,便将他收在旗下,成为“赢家”的一名保安,算是有了固定工作,因祸得福。
……
孙柠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租住的筒子楼下,便打住了回忆。她从包包里摸索到钥匙,顺着狭长的楼梯里往六楼爬上去。
四楼五楼的的声控灯坏了几个月,房东夫妇一直以忙碌为借口不肯找人来维修。孙柠这个暑假,为了提前准备好大学的生活费,每天深夜从打工的店面走回家,慢慢地习惯了这段冗长的阴暗。
这个时间,班长和年年应该快到顾园了吧……孙柠轻锤自己的额头,不愿再想今晚那对金童玉女的暧昧画面。
爱情已然可望不可及,孙柠觉得自己毕生要做的另外一件事情,便是成功——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离开铺子寨,成为真正的、名正言顺的京华人。
她坚信,即使在最污浊的淤泥里,依然能开出最凛冽的白莲花。
第36章 只如初见
银色的保时捷一路驰骋,越是临近南郊的顾园,越是人迹罕至。偶尔有豪车迎面驶过来,个别在月下兜风的年轻男女会将车篷敞开,在黑夜里发出刺激的欢呼。
年年注意到那些敞篷车,仿佛有只毛毛虫爬过心头,淡淡的惊悚,让她呼吸紊乱。
不同于其他人的幽闭恐惧症,封闭的空间似乎能让年年更有安全感。独处的时候,年年喜欢把自己反锁在屋内,敞开的房门和窗户只会让她坐立难安。因此,武嫂每天都会在小姑娘回家之前,将她房间内敞开透气的窗户关上,顾宵良也在顾园内增加了大量的植被,并持续更新着主楼所有的空调和净化器,以确保室内的空气最新鲜最干净。
程农农自然也知道这些。他把车内的空调开得很足,打开CD盒,播出王菲的《乘客》,让舒缓而轻松的旋律安抚女孩的情绪,然后从微型冰箱内取出一瓶温热的纯净水递给年年,柔声说道:“不要紧张,很快就到家了,喝点水放松一下。”
年年接过,顺带瞄一眼驾驶台上的时钟,距离十一点还有一段时间,她心下宽慰,莞尔一笑,继续与程农农侃谈。
程农农看着女孩饮下半瓶水,心情也大好,不禁想起了二人初次见面的场景,便笑着问道:“年年,你还记得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天你在洗手台,找不到水龙头的开关,模样真是又呆又萌。”
“当然没忘!而且,有个六岁的自称男子汉的小男生,哭着闹着不愿意上女生厕所……不好意思的人明明应该是你吧!”年年抗议着。
“我那会儿感冒了,都怪奶奶,逼我喝了一瓶又一瓶的白水……冷年年,你这是歧视生病的同学!”程农农毫不留情地扣出一记大盖帽。
“你那天看上去上生龙活虎的,我哪看得出来‘你有病’啊。更何况,之后你还在李奶奶的办公室上演现场版的大闹天宫呢!我叔叔当时也亲眼见证了。”年年将瓶子高高举起,模仿程农农当年托举键盘的样子,把眼睛笑成了月牙。
程农农气急,一个急刹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他解开安全带,去抢女孩手中的水瓶,生气地叫嚣:“坏丫头,竟敢嘲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仍被安全带束缚在副驾座的年年很快陷入被动,闹腾之间,男生女生细腻敏感的肌肤偶然相触,同时在二人心里引起触电般的反应。四目相对,年年面红地别开脸,假装看车窗外的夜景。
舍不得手心柔软的触感,程农农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到了驾驶座,他不自然地叹息:年少时,自己与眼前的小姑娘整日腻在一起,彼此亲密无间的打闹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只是越长大反而忌讳越多。
他根本认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在用看待女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个青梅竹马的小丫头了。
唇齿连心,程农农感受到体内一股莫名的干燥,他打开年年喝剩下的半瓶水,一饮而尽,末了才恢复一贯的玩世不恭:“你知道错了吗?”
“嗯嗯……”人家哪里说错了嘛?!年年在心里偷笑,却不得不采用敌强我退、见风使舵的战术。
“那我考你一个问题,如果回答对了我就放你一马;要是答错了,你就得答应我,在今年京华大学的迎新晚会上,不可以和其他男生跳舞。”
“诶?……”虽然程农农的要求有些意外,但是不与男生跳舞这种事,对年年来说并不算为难,因为她向来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尤其是在肢体方面。
年年想了想,对骄横的男生笑着点点头,回话道:“考就考,但是你不可以提问我理工方面的问题,要知道,我是个文科生!”
“以你的记性,就算是文史类的知识,在高考过后也都还给老师了吧!放心,我不会侮辱你的智商,对于处在下限的东西,我向来是很有同情心,不会赶尽杀绝的……”
“……”你这还不叫侮辱!
在年年发作之前,程农农连忙补充:“我问你,我第一眼见到你,是在军区医院的什么地方?要具体的!”
“这个我知道,当然是在儿科专区的女生洗手间。”年年很自信。
“哈哈,就知道是这种答案……可惜,你回答错了!”
“不可能!哪里错了?容伯母可以作证的!”
“不对,我第一眼看到你,是在门诊楼的大堂。那时候我在二楼,倚着玻璃围栏等妈妈,一低头就看到你在楼下帮助一位环卫老伯伯捡纸屑。你仔细想想,有没有?”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不是好像,而是确定。我妈妈找到洗手间之后,走过来也看到了你,还夸你比我懂事呢!”程农农得逞地笑:“所以,你回答错了!要记得我答应过我的话,不可以食言。”
“我不管,当时我并没有看到你,不能算初见!”年年已经想要耍赖了。
“好吧,人证你不相信,我这还有物证呢!”程农农说着,将所剩无几的纯净水瓶子拿出来在眼前晃晃:“这种牌子的塑料瓶眼熟吧……后来妈妈非要把我拖进女生洗手间,我不乐意,挣扎的时候,一个打滑就把手中的半瓶水丢出去了。”
程农农未雨绸缪地抱头自卫:“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砸到花花草草,好像隐约听见一个小姑娘喊痛来着……”
“程、农、农——你砸到的人,分明就是我!”当年对自己乱丢暗器的罪魁祸首终于现形,年年飞快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就要扑过去。
程农农迅速打开左侧的车门逃离现场,然后绕到右边,绅士地为年年打开车门,笑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气啊!往前再走几百米就到顾园了,既然安全带都解开了,咱们就下车走走吧。还有一刻钟才到十一点呢。”
年年和程农农并肩行走在这片别墅区的小路上,月亮半弯,躲在云里浅笑。
不时地,程农农会快步走到女孩面前,为她挡掉那些黑夜里跑出来凑热闹的凉风,年年拍拍校服,希望自己身上不会沾染到Babyfat的香烟气味,以免叔叔顾宵良不高兴。
“不要担心,咱们进出都乘坐了Babyfat的高管专用电梯,为了你,许韶康那帮哥们今晚都被我下令禁烟了……所以,就算顾叔叔知道我带你去了酒吧唱歌也不会生气的,要知道我这样做简直就是在你身上套了双层的玻璃花房!而且我们都是准大学生了,顾叔叔怎么能还像从前那样,什么事都要过问。”
年年蹙出一个微微不满的眼眉,打断了程农农对顾宵良的点评:“农农,不许你……”
“不许我再说叔叔的坏话,不许我忤逆叔叔的好意……对不对,姑娘你别生气,但是这些话我真是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程农农只好讪讪地抢话。
“叔叔都是为了我好!”年年看着男生,哭笑不得。
“又来了……这点我承认,全世界都知道顾叔叔对你,岂止是好,简直就是宠溺得无法无天。”可是,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不该藏着掖着让她管自己叫叔叔十几年吧。
程农农早期从奶奶李满华的口中简单听说过年年的身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为小姑娘的凄苦童年伤心。他同很多人一样,认为年年是顾宵良的私生女,因而在年年的名分方面,一直对顾宵良和安琪耿耿于怀,却始终小心翼翼,从不敢在年年面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