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我早就长大了,我已经是个男人了,要是同学们知道我还上女厕所,我一世英名就全毁了……”小男孩修长的眉毛皱起,紧紧地抿着嘴角,抵死不从。
也许是玻璃镜中的男孩漂亮得太过耀眼,也许是对方的的声音过于好听,年年忍不住,“噗”得笑出声来。
“喂!你居然敢嘲笑我——”小男孩挣脱妈妈的手,一个箭步跑到年年身侧,双手按在小姑娘的肩上,迫使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向自己。
小男孩看到年年的脸,似乎有些意外:“你——”
年年只觉得对面的男孩皮肤干净细腻,唇红齿白。削尖的下巴,故作严肃不爱笑,更增添了几分小王子一般的骄傲和优越,只是近乎完美的面孔上一片潮红,像极了夏庄南头果园里的那个最红的苹果。
年年被男孩像星星一样铮亮的眼睛晃得晕晕然,她同样意外地问:“啊?你认识我?”
“别做梦了,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随便嘲笑别人没有礼貌的小丫头片子呢?”小男孩的眉毛瞬间舒展,高高地扬起,声音里最初的疑惑已经消失,充满了不屑。
“农农,你怎么说话呢,我看你是感冒发烧病糊涂了,等下让刘医生给你打一针才好!人家小姑娘漂亮又善良,刚刚我还看见她帮助老爷爷捡垃圾呢!快跟小妹妹道歉!”阿姨听不下去,一巴掌轻轻拍在了小男孩的脑门上。
“妈妈,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打哪都行就是不能打我的脸,打坏了的话,‘班草’就要让给容若那小子了。”被称作农农的小男孩,双手护住脸颊,表达不满,指缝里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对面的女孩身上。
哦,原来这个小男孩是感冒发烧了,难怪面色通红,年年大发善心决定不要跟病人计较太多。
年年不知道“班草” 是什么,但瞧这意境,应该说的就是漂亮的男孩子吧。小姑娘侧身仰起脸,打心眼里喜欢旁边这位和蔼可亲的阿姨,只有最温柔宽容的妈妈,才能宠爱出最嚣张跋扈的王子。
“阿姨,谢谢你,你真好。这个小哥哥要是不敢上女厕所的话,我叔叔就在外面,我出去跟叔叔说一声,让我叔叔带他去怎么样?”年年好心地向和蔼的阿姨建议。
不等妈妈表态,农农小朋友就愤怒地叫了起来:“我才不要你叔叔陪呢,我不是不敢,我是不想同学们知道了笑话!”
“你的同学?这里有吗,在哪里?”年年疑惑地张望。
“……”农农很无语。
“农农,你看人家小妹妹多懂事啊,这里又没什么熟人,你的同学不会知道啦。”阿姨继续谆谆善诱,“等下你还要去刘医生那里看病,一会儿拿到处方,要抓紧时间回去,再迟疑奶奶该等得着急了。”
“好吧,这是最后一次!”农农的脸色更红了,他神情古怪地对年年说:“你杵在这半天了,想干嘛?偷窥呀!”
“诶偷窥?才不是!我就是刚刚把手弄脏了,过来洗洗!”年年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喜欢随便给别人扣帽子,她连忙把手伸到水龙头上面,无奈找不到水龙头的开关,只好无措地左拍拍右拍拍。
“笨!”农农毫不留情地奚落小姑娘的难堪,他示范地伸出自己修长白皙的双手,放在水龙头下静止,不过一秒钟,涓涓细流就无声地淌了出来:“红外线感应,没见过啊!”
“哦,这样啊!”年年如释重负,对着农农小朋友开怀地笑了起来:“谢谢你了!”
“不……不客气…”也许是女孩的笑容太过晃眼,农农不自然地把洗手台内侧的蓝月亮递到小姑娘的旁边,别扭地说了声“洗手液”,然后别扭地跟随妈妈走进了厕所间。
等农农飞快地上完厕所出来,小姑娘早已离开。
和蔼的母亲看着儿子神情郁闷、目光复杂地摆弄着洗手台上的蓝月亮,心里不由得一阵好笑。
……
从儿科专区出来,顾宵良带着年年绕过住院部,来到了医学实验楼的五楼,敲开了李满华的办公室。
“李奶奶好!”年年见到熟人,开心地扑上去打招呼。
“好好,小姑娘的气色比上次见面那会儿好多了!更漂亮了!”看着年年红润的脸颊,李满华欣喜地夸奖。
“多亏华姨您之前给年年做了体检,年年的饮食,全部都是依照您的嘱咐安排的。”顾宵良对长辈恭敬而感激。
“呵呵,别给我戴高帽了!年年的体检流程我都安排好,也提前跟各个环节的责任医师打过招呼了。我让助理小张全程带你们过去。”李满华慈祥地拍拍顾宵良的肩膀。
“华姨,你看,这次又烦您亲自来医院,我这做晚辈的……”顾宵良心中踏实许多。
“打住,再客气阿姨要生气了。其实不麻烦,上次陪我的小孙子从科技馆回来,小孩儿第二天就感染了风寒,折腾了将近一星期,时好时坏。今天早上又发起了高烧,这不,一大早就被我带过来送到儿科主任刘兰医师那儿了。”李医师想起孙子,脸上忧色加重:“德东现在还在部队,我却连个小孙子都没照顾好……”
“华姨别担心,记得您以前说过,小孩子往往就是在生病的时候,才能更好地带动身体的免疫潜能,成长得更健康。”顾宵良听到这里,握住李医师的手,认真地安慰。
“小姑娘,还记得我不?”听到李医师又念叨起了小孙子,助理小张怕老师忧虑伤身,连忙放下手里的工作,从里间走出来,逗着小姑娘说话。
“当然记得,姐姐上次和李奶奶一起来看过我的!”年年想起那次特殊的体检,莫名有些脸红。
“都别耽误时间了。这小姑娘一早没吃东西,该饿坏了,你们速战速决,争取十一点结束。”李满华这才想起来年年是空腹体检,怕一会儿又听见小丫头肚子咕咕叫,急忙催促着大家。
“老师请放心,保证按时按质完成任务!”小张诙谐地敬了个军礼,牵起年年的手,协同顾宵良前往门诊楼。
德高望重的李满华医师在军医一直有着极大的威信,她的助理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由于小张的牵引,从化验血液到检验肝功、从心电图到X射线、以及最后的各种疫苗的接种都格外顺畅。很多医生看到是小张带过来的人,就直接给插队执行了,事毕都不忘说句“帮我向李医师她老人家问好”。
预计两个小时结束的体检流程,结果只花了一个半小时,还不到十一点,就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回实验楼的路上,小张忍不住对年年竖起了大拇指:“小年年,你真是太勇敢了!两次抽血化验,三次疫苗接种,你居然只是皱皱眉头就过去了,这要搁老师家的那位小王子身上,绝对要闹到下午了!”
“还是很疼的!”身上突然多了四五个针孔,年年委屈地趴在顾宵良的肩膀上,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顾宵良。好在,每次针孔扎进自己皮肤的时候,叔叔总是一只手安抚着小姑娘的胳膊,一只手捂住的她的眼睛,为她从视觉上避开这些切肤之痛。
“放心,有叔叔在。”年年回味着这句话,在混沌的黑暗里,叔叔手心传来的温暖,伴随着这句坚定的耳语,似乎能让所有尖锐的疼痛,变得麻木。
“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疼痛的什么的,很快都会过去的!”顾宵良紧了紧抱在怀里的女孩,腾出一只手推开了李满华的办公室。
……
“哎哟小大王,你要哭要闹都先下来好好说,别摔着了!”很意外,门一开却传出了李医师的焦急的呼声。
回复李医师的,是一个清脆的小男孩任性地喊叫声:“不——除非你答应我,不打针,不打针……”
顾宵良三人连忙走进办公室,看到室内此刻是一片狼藉:墙壁上的人体穴位图已经走位,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夹和《中华药典》也被随意地丢在地上,代替它们矗立在桌子上的是一个哭闹的小男孩。
另一边,小男孩的母亲并没有李医师那样的耐心和宠溺,她皱着眉对小男孩厉声说:“臭小子,看把奶奶的办公室折腾成什么样了,你给我下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说着伸手就去扯小男孩的裤腿。
小男孩不得不从李医师的办公桌上跳下来,随手抢到一副键盘护住脸颊,协商式补充:“别打我脸。”活脱脱一个大闹天宫的孙悟空。
年年对这声音太熟悉,她从顾宵良的怀里转过身,试探着对男孩的母亲喊:“阿姨?……”
室内的三个人都停止了手上、脚上的动作。小男孩拖着键盘的手也垂下来,转身看向门外的来客。
“你?!……”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