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痕?年年想想就刺痛,眼泪不觉掉下来。
“巨人也为男孩身上的伤痕感到心疼,气愤说地要为他报酬,却被善良的男孩制止。男孩只是对巨人说‘感谢你多年前邀请我在你的花园玩过一次,所以现在,我要邀请你去我家的花园玩,我家花园的名字,叫做‘天堂’。”
“天堂?原来,那个小男孩,是个天使啊!”年年惊呼。
“是啊,第二天,其他的孩子们再次来到巨人花园,发现巨人安详地死在一颗新生的金黄果树下,脸上却挂着幸福的微笑,他是被小男孩接引到了天堂。”顾宵良为年年抹掉泪水,“所以,你看,分享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而且,对于善良的人来说,死亡只是他们升华进入天堂的表象。”
所以,妈妈和外公,也是被天使接引进入天堂了吧,年年在心中默想。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叔叔,这个故事真好,谢谢你。”
顾宵良心内柔软似水,他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已经超过九点,轻轻从摇椅上站起,把年年放在公主床上,对小姑娘说:“等你长大些,再来读这个故事又会有不同的感悟,因为叔叔知道,你总是有着惊人的感知天赋。时间也不早了,做个好梦,叔叔明天再给你讲故事吧。”
“嗯啊,好!”年年抱着维尼熊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由长腿叔叔为自己掖紧了被角。
床头的护眼灯被关掉,年年借着月光,看见夜色里,被恢复原位的摇椅还在轻柔晃荡,仿佛摇椅上有个调皮又善良的小天使,还在不知疲倦地玩耍。
在顾宵良转身的瞬间,小姑娘猫在被窝里问:“叔叔,我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小男孩身上,为什么会有钉子的伤痕呢?”
“不是伤痕。”黑夜掩饰了顾宵良的动容:“那是关于成长的,爱的烙印。晚安……”
年年还是有些不理解,但这个答案足以温馨得让自己不再为小天使的受伤而心疼。她没有必要要想太多,等她慢慢长大了,知道了宗教和信阳,知道了耶稣和十字架……就会明白得更多,理解得更多。
于是,睡意袭来,她乖巧地回复:“嗯,叔叔,晚安。”
……
顾宵良回到自己的卧室,发现因为时间太晚,安琪已经换上了睡衣,抱着棉被上睡着了。
顾宵良心里清楚,自己离开京华去夏庄的这几天,公司的事、家里的事纠结在一起,内外都是安琪在打理。于公于私,安琪都太过操劳。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为安琪捋走扫上眼角的碎发,细致入微的动作让浅眠的女人翻身呢喃:“宵良,是你么……”
“是我,没什么……睡吧。”
第19章 钢琴少女
新年过后,顾宵良和安琪真正忙碌起来,他们不得不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公司事务当中。即使顾宵良尽可能地推脱应酬,他白天留在顾园的时间依然很少。
不用陪女儿顾青然去“七色花”艺训的话,顾笑春几乎把闲余时间都贡献给了“迷迭”——京华市最知名的女子会所。
因此平日里,相对留在顾园时间最多的人,是顾青然。
几个小公仔并排围坐在床上,一起听自己讲完《小裁缝》的故事,年年为房间里突然的寂静感到失落,她站起身,铺平有些褶皱的短裙,想起衣橱里还地躺着前几天堂姐顾青然送来的那套衣服,也许是时候还回去了。
年年沿着楼梯下来,二楼左转就是顾青然的房间。房门虚掩,年年似乎还能听到深处传来连贯悦耳的旋律,她悄悄推开门,呆呆地站立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直到琴声慢慢停止,顾青然从套间琴房走出来,看到卧室门外的年年,有些意外。
“姐姐,难怪你钢琴弹得这么好……你真棒!”年年一脸崇拜地看着顾青然的双手,那双手因为长时间地练琴已经充血发红。
“谢谢!”顾青然礼貌地回复,转身从盥洗室取出一条湿毛巾,搭在手指上做冷敷,然后问年年:“你有事吗?”
“呃,是这样的……”年年从惊讶中回神,“安琪阿姨给我买了好多新衣服,所以,我想把你之前送给我的这些羽绒服、针织衫还回来。姐姐,谢谢你了!”
“已经有了替代品所以不需要别人的馈赠么?!难道你觉得我还会……”顾青然脸上有些愠色,但良好的淑女修养使她及时隐忍:“好了,我知道了,你放在桌子上吧。”
对姐姐情绪的变化感到无措,年年只好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把衣服放在桌子上,她还是忍不住解释:“姐姐,我只穿了一天,而且,武阿姨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了……”
“我接下来还要练琴,你还有什么事情吗?”顾青然不耐烦地打断年年的话。
“对不起……没有了……”年年有些委屈。
“那,不送了……”不愿直视小妹妹的期待,但顾青然在转身前,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一旦开学,我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练琴,所以要把握好这个寒假准备跳级,你明白吗?”
年年对姐姐的额外解释感到惊喜,她想,所有的艺术家在成功前,都要付出这么多的心血和汗水吧。
一朵很励志的微笑绽放在自己的脸颊,年年不住地说:“我明白!姐姐,我不打扰你了,加油!”
望着小丫头喜滋滋跑开的背影,顾青然烦躁地拿起电话,把正在一楼忙着整理食材的小周叫了上来。
“青然小姐,有什么事情吗?”小周下意识把放在身后,不希望自己手指上沾染的洋葱味让小主人厌恶。
顾青然似乎并不介意,她从桌子上取下年年刚刚还回来的衣服,递给周菊:“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小周阿姨,谢谢你这几年对我和妈妈的照顾。之前我好像听你说起过,你老家里有个女儿,五六岁的样子,已经上小学了吧,我这里有几件衣服,也只穿过一两次。现在这尺码对我来说太小,对年年来说太大,如果你们不嫌弃,就送给你女儿吧。”
小周看着那些衣服,简直受宠若惊。几年前自己和丈夫留下四川老家的父母和儿女,背井离乡来到京华市打工。一开始飘忽不定、常常风餐露宿,直到后来丈夫在某建筑工地稳定下来,自己也通过家政公司来到顾园。顾宵良宅心仁厚,在员工薪资福利方面大大高于同行业水平,因此,小周兢兢业业一干三四年,对顾家一直心存感激。
小周不认得那些漂亮衣服上的品牌标识,她只记得其中有几件,是前两年顾宵良从国外带回来的,而自己第二天清理被丢进垃圾桶的吊牌时,被上面的好几个零吓了一大跳。
“青然小姐,谢谢你还想着我们,可是这些衣服都好好的,又这么漂亮,我女儿小柠没那个福气,配不上这么好的衣服,你还是……”
“周阿姨,你别客气了,什么‘没福气’、‘配不上’,为什么要看低自己,都是一样的人,无非是起跑点不一样,后天努力追回来不就行了。你们坚持在京华打拼这么多年,难道不就是为了让家人有更好地未来吗?”顾青然对小周的妄自菲薄有些恼怒,念及自身,当年跟随母亲顾孝春从拥挤的教师职工家属院搬进顾园,她所有努力的出发点就是,不要再回到过去。
难以相信这些话是出自一个九岁女孩的口中,小周感触颇深,新年不能和丈夫一起回家看女儿的苦涩也因为顾青然的鼓励而平衡许多。没错,奋斗存钱,让自己的一双儿女几年后有机会到京华市读中学、考大学,是他们夫妻俩心中最大的愿望。
小周反复道谢,收下顾青然的所赠的衣服,隔天便通过中国邮政寄回了老家。
……
深夜,顾宵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顾园,他先在自己房间沐浴更衣,去掉身上的红酒味道,才去隔壁看年年。
年年侧身浅眠,她的睡相很好,只是惯性地保持没有安全感的睡姿,双臂抱在胸前,不经意就会伸到棉被外面。顾宵良坐在床边,忍不住把年年的手臂放进被窝,动作极其轻微,小姑娘还是迷迷糊糊地转醒了。
“叔叔,你怎么才回来呀!”年年揉揉眼睛,稚气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吵到你了吧。”顾宵良感到歉疚。
“嘘!我不要紧,只是别把他们吵醒了……”年年小心翼翼地说。
“他们?是谁?……”
“维尼、加菲、小叮当……”年年指着房间里的小公仔们,认真地说:“他们都是我的新朋友。”
“……”
短暂的吃惊之后,顾宵良并没有觉得好笑,反而有些难过,是他忽略了,年年已经离开了随时可以呼朋引伴外出玩乐的夏庄,离开了从小陪伴她的亲人和朋友。而自己因为工作的忙碌,并没有给她足够多的关怀和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