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刘贵听了,愣了一下,说,“先休息,休息好了再说,现在只有挑粪这一种活,怕你们城市娃做不来。”
徐诺一摆手,“这有什么难的,没有问题,我们全身都是劲,什么活都能干,来这里就是为了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的,又有什么不能干的呢。”
徐诺这话一下子就把刘贵堵了个哑口无言,就应了下来说,“那行,明天就开工。”
终于安顿下来的陈慕西,回去躺下就睡着了,还睡了个没梦的踏实觉。第二天睡醒的时候,腿疼的更厉害了,吃过饭后,陈慕西正想着继续回去睡觉多好呢,却没想到,一直没见人影儿的徐诺从外边进来就高兴的宣布道,“大家快收拾一下,我和队长说了,今天咱们就开始投入劳动。”
浑身就没有一块不疼的陈慕西听了,真是想杀了徐诺的心都有了。
身边有个积极分子,就算再累,也不能随大流了,要不然再徐诺那张嘴上纲上线的扣上有小资产思想之类的,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只比陈慕西一行早到了一天的几个北京知青还好些,至少已经休息了一天了,就这样,八个人都开始了初来乍到的劳作。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力气也像是海绵里的水,挤挤就有了,早就累的挪不动步子的陈慕西,又跟着众人一块,开始了第一份工作——挑粪。
第三十六章
下了一夜雨的秋日清晨, 秋老虎也减了威力,温度凉爽了许多。
“陈慕西,你管管你养的煤球!”一大早, 陈慕西住的窑洞门口就响起徐诺高昂的嚷嚷声。
听到这每天早上都会响起的、毫无新意的叫嚷声,陈慕西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几只死老鼠嘛,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窑门口的徐诺没听到陈慕西应声,就又不满的说了起来,“明明养的是只狗, 干起抓老鼠的事这么熟练,还有点身为狗的自觉没了?真是不知道怎么养的。”
为了让耳朵清净点,陈慕西终于扬声喊了一声,“煤球。”
声音一出,一只全身黑毛溜光发亮的黑狗就跑到了炕边, 当然,还把它抓的战利品带了过来,放在了炕前的地上,仰着狗头,“汪汪”叫了两声, 期盼得到主人两句夸奖。
陈慕西伸出手摸了摸煤球的狗头,说,“煤球,好样的!”
“陈慕西, 你自己都吃不饱,干嘛非要养这只狗?”今天的徐诺好像火气很大,跟着煤球就跑了进来。
煤球一秒从刚才的乖乖大狗露出了凶相,对徐诺呲着牙,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
陈慕西从炕床上坐了起身,轻斥了一句,“煤球。”
说完就抬头看向徐诺,挑挑眉笑着说,“这还不简单,每天煤球都能抓几只老鼠,老鼠可是吃人民粮食的害虫,我这也是牺牲小我造福大家,这难道不好吗?”
光线透过贴着窗纸的窗户透进来,徐诺看着晨光中陈慕西那张分外英俊的脸,哼了哼,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一扭头出去了。
看徐诺出去了,陈慕西才低头看向地上躺的老鼠,从刚开始看到死老鼠的吓一跳,到如今,陈慕西心里早就没有波澜。
寒暑交替,现在已是七二年秋天,陈慕西已经到洛水村两年了,因为几乎每日都要劳作,陈慕西胃口也变得很大,不知不觉的人也真的长到了一米八,身材挺拔,人才样貌在洛水村,绝对是头一份。
而经过两年的时间,陈慕西终于在谢闻哲面前的好感度刷得了满分,两人成了好哥们,虽然这是陈慕西此行的目的,可和自己前世的爸爸当好哥们的感觉还真是有一丢丢说不清的奇妙感。
煤球是陈慕西一次去羊川县城交公粮的时候,意外捡的,这家伙比一般的土狗长得更高大些,极通人性。陈慕西当时看着它黑乎乎一团,想了好久,觉得叫黑团似乎太没技术含量,也体现不出自己取名的能力,就叫了煤球这么个名字。
早些在煤球大概几个月大的时候,某天一大早煤球第一次从外边叼了只老鼠回来邀功,因为老鼠还没死透,煤球一松口,就在地上跑,把陈慕西吓的简直想蹦到天上去。当时同住的徐诺也在屋里,看到后吓的脸都白了,叫嚷声差点把窑顶震破了。
幸好煤球利索的又咬住了想窜逃的老鼠,而徐诺的反应让陈慕西的害怕之心一下子消了大半,心里只觉得分外解气。
无他,徐诺这家伙,积极性极高,刚来的时候,徐诺担粪弄倒了,在大家赶忙拉他的时候,高呼了一声,“别管我,先管粪,这不能浪费。”因此得名,在当晚的开大会中,得到了点名表扬,这也没什么,各人思想不同,愿意积极也没什么。
可后来,因为徐诺的积极,弄得陈慕西苦不堪言,干农活的时候,这家伙总要挑最苦最累的,以显示积极性,为人小气抠门,又总是一副了不得的样子,喜欢对人指指点点。
八个知青中,有徐诺在前边摇着旗,这剩下的包括陈慕西在内的七个知青,都被动的跟着徐诺行动,稻子成熟的时候,他们去最费力的烂泥田割稻子,修路挖渠的时候,他们冲在前边,还有平时的其他事情都是这样。
提起徐诺,陈慕西恨的牙痒痒,这两年干的许多活计都是在徐诺的撺掇下不得不干的。陈慕西简直想晚上给他套个麻袋,狠凑一顿,一解这两年以来吃苦受累的气。
怀着对徐诺的强烈不满,直到煤球逮到老鼠,见徐诺那么害怕,陈慕西就决定,自己忍耐着,也要放任煤球每日对徐诺一吓,来报复一下长久以来内心的郁气。
而从那以后,煤球仿佛受到了鼓舞,老鼠、麻雀、青蛙、小蛇,什么都抓,甚至还抓到过刚出生的小老鼠,那次陈慕西恶心的一天没吃饭。
到现在陈慕西早已经可以对老鼠面不改色了,毕竟比起蛇和青蛙,老鼠真的是好太多了。
陈慕西他们这些男知青住的窑洞是老乡腾出来的石窑,和女知青们住的是土窑院子相邻。
石窑虽然外观漂亮些,却不如土窑冬暖夏凉住着舒服,好在窑洞门外就有个大锅灶,冬天的时候烧火做饭,炕上就暖融融的,也不觉得冬天难熬。
刚来的时候,知青们是八个一块做饭,后来男女之间因为矛盾,就各做各的。女知青们是一起做,四个男知青是各做各的,四人中徐诺早上最早起来,下工跑的最快回来,总是抢在第一个做饭。
陈慕西觉得,分开做饭也有个好处,刚开始的大家在一起吃饭时,早晚八个人都会站在主、席像前,语录紧握在胸前,早请示晚汇报,汇报一天里自己的表现,以及那些需要注意改正的。后来分开后,吃饭都不是同时吃,这个过程也就没了。
两年的时间,陈慕西也从不会生火、不会做饭,变化成了烧火、做饭、挑水、打柴、劈柴、套驴磨面等等家务都会做的人,而翻地、种菜种庄稼、锄地、犁地、割麦子掰玉米、扬场等等这些农活也是熟练掌握。还在农闲的时候干过修水渠、修路、送公粮等等事情。
通过平日的观察学习,陈慕西还从开始什么都不懂的蛮干,到了如今的学会磨洋工偷懒,工分从八分涨成了一天十分。
“慕西,该吃饭了,你还在睡?”这时,院子外边响起谢闻哲的声音。
陈慕西忙应了一声,出了窑洞,正看到谢闻哲在院子外。
谢闻哲一家三口是六九年疏散城市人口的时候,被遣返还回原籍的,住在陈慕西这个院子的东边。
陈慕西和谢闻哲熟了后,就终于不再忍受自己那超烂的做饭手艺,提着自己的口粮,腆着脸皮,领着狗狗煤球去谢家搭伙了。
“刚下过雨,今天也上不了工,韩姨怎么还做饭这么早,也不歇一歇。”陈慕西朝门口走着,对谢闻哲说道。
谢闻哲看了陈慕西一眼,说,“今天队长不是要去量粪方了?我妈都和我念叨好多遍了,夸你聪明能干,会活学活用,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我妈早早的就起来了。”
感受到谢闻哲话里的醋意,陈慕西耸了耸肩,说,“这是咱们俩一块弄的,算工分也是一人一半,不只我一个人的功劳。”
谢闻哲就是小小的表达一下不满,听陈慕西这么说了,也就没揪着再提,而是看着跟在陈慕西旁边的煤球问,“今天煤球又逮了几只老鼠?”
跟在陈慕西身边一同去吃饭的煤球听了,使劲的摇着尾巴“汪汪”叫了几声。
陈慕西摸了摸煤球的头,笑着说,“两只,我觉得煤球肯定是猫变的,这逮起老鼠来,可真够专业的,比猫也不差什么了。”
两人闲聊着就到了谢家,和谢闻哲一同被遣返的除了谢闻哲的妈妈韩珍外,还有谢闻哲大一岁的姐姐谢闻燕。
一进院子,韩珍就高兴的招呼道,“慕西过来了,赶快过来吃饭。估计一会儿队长就过来了,你这孩子就是聪明,这下赚的工分肯定不少。我们家小哲啊,都是托你的福,他要是有你的聪明劲就好喽。”
韩珍曾是中学的英语老师,陈慕西和谢闻哲关系变铁后,也不忘和前世没见过面的奶奶搞好关系。而韩珍自从知道陈慕西英语不错后,对陈慕西更是喜欢,这样下来,没少对谢闻哲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