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冉?”何希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表情大变,“你确定你听到的是这两个字?那人什么样?”
顾随似乎是预料到了她过激的反应、下唇向上露出一丝不友好的醋意:“斯文败类。”
……
形容的真特么的到位!
“我总算知道shirley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了。妈的,”何希有些躁,一扬手把便利袋“咵”一声丢在茶几上,差点儿没把玻璃砸烂咯,“那个JJ比名字还短的禽兽怎么会在中国?”
JJ比名字还短?
顾随靠在沙发上,大概丈量了一下“孙冉”两个字,1.2厘米,真特么的短!
眼前这丫头、骂人挺狠。
“你好像很讨厌他的样子。”
“靠,何止讨厌,我恨不得杀了他。要不是他……selena说不定……”何希脸转过去,面色一凉。
为什么,为什么越是想快刀乱麻的东西,越是他妈的纠缠不清。
*
孙冉是孙未武唯一的儿子。孙未武的妻子年轻时候身子不好,直到他快五十的时候,才给他添了这么个儿子。也算是老来得子了,夫妻两宝贝的很。
夏花三姐妹被收养住进孙家之后,就认识了孙冉。
他大夏花两岁,人干净秀气,性子温润如水。读的是当地最好的私立高中,成绩好,走到哪里都文质彬彬的。是镇上出了名的好少年。
Selena慢慢喜欢上了他。在当时那个自卑的小女孩的心里。孙冉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也是她最想活成的样子。
出生在一个中产阶层的家庭,不算富有,但绝不贫穷,有个爱自己的爸爸妈妈,长的好,性子又好,过着一生平凡温馨的生活。
而不是一生下来,就因为兔唇被父母遗弃、生活在孤儿院、阴差阳错的来了美国、被嘲笑被贬低、经历那样的人生。
何希记得,selena羞赧的躲在被窝里,咬着被角一字一句一顿:“喜欢的,喜欢冉哥哥。看见他,我才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是被赋予了意义的。”
当时,shirley把小丫头搂进自己的怀里,痒痒她:“我们的selena也终于春心萌动了哈。”
被孙未武收养时,selena和shee都是十四岁。
Shirley十五,是三人中最大的那一个,也是最有主意的一个。几乎是selena在她面前吐露心声的同时,shirley就意识到了:她需要钱,给selena治疗。
因为从小的经历,三个人本就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太多。也敏感太多。
那些人心角落的隐藏的黑暗,她们见过太多了。Shirley不可能让事情重演,更不可能让selena再有那样的记忆,尤其是她还有了自己喜欢的男孩子。
于是shirley开始跟着孙未武学习厨艺。
孙家的父辈到美国之后就一直在后厨工作,后有了些钱、便在这个小镇上自己开了一家餐厅。手艺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味道好,让餐厅也在周围一带有了些名声。
可是孙冉对厨艺没兴趣,孙未武怕自己一身的厨艺后继无人,又不能勉强自己的儿子。
便正好把shirley收了做关门弟子,教她厨艺。让她有门赚钱的手艺。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丫头有那么大的韧性,她付出的努力超出常人的两倍三倍不止。也从不抱怨从不叫苦。叫孙未武看了也眼眶一热。他干这一行这么多年,收过不少徒弟,但没有一个比夏花有韧性的。
有次,何希酒吧驻场结束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就见shilrey一个人在厨房里包扎手。她走上前一看,整个食指上的一层皮带着肉被削掉,鲜血淋淋的。
眼前人也只勉强扯扯嘴角:“…削土豆的时候…打瞌睡了……”
何止,煎牛排的时候,手背被溅起的油花烫的通红,练刀工的时候,手腕抽筋把整个中指指甲盖削了一半。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三、四年。
孙冉高中毕业,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被麻省理工录取,他离开了德克萨斯离开了小镇,去马萨诸塞州深造。
而shirley在油烟里摸爬滚打。吃尽了苦。也攒够了钱。
她太理智了,时刻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要怎么做。没有任何东西能动摇她的坚守。
每当shirley脱了围裙、换上一身白色棉麻的裙子,坐在小镇外的草地上看书时,她依然是三姐妹中活的最接近云端的那个人。
Selena也终于被幸运眷顾了一次。手术很成功。
她从那个永远低着头活在黑暗里的小老鼠,蜕变了出来。开始变得开朗,变得敢于和人对视。她重新开始读书,开始在意自己的外表。
她想变得优秀,去正大光明的站在那个男孩的身边。
一切直到看似走向美好的幻梦、终是在她二十二岁的那个圣诞节被打碎了,支离破碎。
因为学校的课业研究重,孙冉平时除了圣诞节几乎不回来了。
所以每到圣诞节,孙家夫妇就会带着三姐妹坐在壁炉边上,等远归的人。
每年都一样。
他裹着白色的羽绒服,带着毛线针织帽,站在雪地里。美好的人让人不敢轻易碰触。一家人都迎上去,接过他手上的行李,嘘寒问暖。
孙冉将带回来的礼物都挂在圣诞树上。扭头看着shirley。
Selena看着他。
大概所有的暗恋都小到眼里只能容下一个人。
那晚,所有的人都很开心。
shee喝醉,拿着烛台,唱了一首披头士的《Nobody\'s Child》。
她的质感烟嗓让那个圣诞节变得尤其难忘。
孙冉在镇上逗留了一个星期之久。
有时候在家陪孙未武聊聊天,有时候被selena拽住去图书馆选书,有时候也会跟他那帮一起长的朋友出去喝喝酒。
“……kevin,妈.的,不碰女人你不难受么?”那些黄发的美国小子驾着孙冉从歌厅里走出来,许是酒精过头,操着美式英语在大街上就嚷嚷了起来。
旁边的人搭腔:“难受什么,他爸不是给他收养了三个在家里呢么?哈哈…”
他们大笑。
孙未武收养三姐妹的事情,小镇上人人知道。十七、八岁的时候,大家就和孙老开玩笑,说在三个中找一个给孙冉当媳妇儿。
孙冉半醉,也犯不着跟他们生气,咧嘴朝人踢了一脚。
大概是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缘故,孙冉在他们面前倒是没有那份礼貌和顺。整个给人的感觉都更张扬跋扈:“你们懂个屁啊。知道喜欢的人对自己置若罔闻,不喜欢却天天碍手碍脚粘着你。有特么多麻烦么?”
角落里的selena捂嘴躲在垃圾桶边上,心里咯噔一声。晚上有大雪,她怕孙冉着凉特地送来的围巾现下抱在怀里,被揉得不像样子。
“别这么说么,那个selena治好之后,也挺漂亮的啊!”
孙冉笑,一把将人推开:“妈的,漂亮你去追啊。想想以前那副样子?谁吻的下去?”
“哈哈…”
那笑声比圣诞后的寒风还要凌冽,跟刀子似得往心窝子里剐。
垃圾桶边上的人双目无神,如被死神勾了灵魂的孤鬼一般。
那一瞬间,感觉全世界都在对她指指点点,她退无可退,疯了似得揭开垃圾桶的盖子把自己藏了进去。
她不想出来,不想再看到这个世界。
等shirley找到她的时候,selena已经因为低血糖昏了过去。昏迷了两天两夜,再醒来的时候,孙冉已经走了。
selena整个人也浑浑噩噩的。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问她发生了什么,都不肯说。吃饭,也只能shirley掰开嘴给送进去,只吃一些流体的食物。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这样日渐消瘦。
直到数月后shirley的生日,她去码头取前些天定的海鲜,想大展身手做顿好的西餐,让selena开心开心。
孙冉也借口学校放假特地赶了回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在这之后,就永远天人两隔了。
浴缸里浸满血水,淋浴对面的镜子上,留了最后一句话:
忘了我吧,不然我会觉得自己连你们的记忆都玷污了。
那该是自卑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写下这段剐心窝子的话。
shirley一把推开shee,跌坐在那滩血水里,望着墙上的一排字。
她哭不出来,shirley从出生就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从哪里来,有没有被爱着。
她对这个世界不感任何的兴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直到遇见了shee和selena。
这是上天剥夺了她的一切之后,唯一赐给她的东西。
那东西名叫信仰。
这两人的平安喜乐成了shirley的信仰。也是她奋斗、努力、甚至活下去的动力。她明明发过誓的,明明发过誓要一辈子守她们平安的。
可现在呢……selena就这么走了,她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心里根深蒂固的那个东西,瞬间崩塌。
shirley疯了一般,从州法院到最高法院一路告,起诉那帮记者,可是都败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