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干什么,专门拿给你玩的。”
“同乐。”蔡堂燕自己燃了一根,随意在空中打草稿。
两个都不是活泼的人,烟花燃烧殆尽,周遭复又归于昏暗与安静。
“还有挺多的,我们把它插到草地上再一起点燃好不?”
常鸣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你要插成什么字?”
蔡堂燕思考了下,说:“Hope,H-O-P-E.”
“为什么是这个?”
“本意啊。”
常鸣咂摸着说:“还以为你要L-O-V-E.”
两人都不曾言爱,内敛如她难免又无措了。
“那……也是包括在你说的里面、的啊。”她赶紧抓过一把仙女棒塞给他,“一人一半,你前面两个字母,我后面两个。”
蔡堂燕和常鸣插秧一样弯腰在草坪上忙活片刻,为了保证同时燃烧效果,字体取小方便点燃。最后左右手开工把他们尽数点燃。
看着光亮的HOPE,两人如同看到亲手栽培的植物开了花。
常鸣想起什么地催促她,“趁亮着,跟老祖宗许个愿求他保佑你啊。”
蔡堂燕觉得有理,立马双手合十虔诚拂了拂。
“好了。”她看向一动不动的常鸣,“你怎么不拜?”
“我又不信这个。”
“……”
蔡堂燕忽然一个拳头伸到他眼皮底下,常鸣多少吓了一跳。
“还想打人啊?”
她摇头,“那我要换你一个愿望。”
常鸣说:“我没什么愿望。”
拳头又往前递了递,常鸣不理,“换什么愿望?”
蔡堂燕难得没有退缩,语气坚决,“我们去学开车吧,我们,你和我。”
意料外的答案让常鸣愣了愣,强辩道:“我会开车……”
她只是盯着他,眼里有渐渐熄灭的烟花。
他问:“为什么是这个?”
那只拳头还怪异地僵在远处,如真要拳打他似的。她侧头看了一眼那个HOPE,部分已经熄灭,变成了IOPF。
“因为……你以前会开车的啊,我想让你变回原来那样。”
“……”
“开车载着女孩子去兜风……自由自在……”
“……”
常鸣犹豫地伸出手,手掌慢慢裹住那只于他来说有点迷你的拳头。
“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你考到6.5以上我再答应你。”
她眼神自信满满,“那必须的。”然后转了下拳头,她上他下,忽然张开手,像把握着的愿望放进他手里。两人都不约而同相视而笑。
远处鞭炮声逐渐喧闹,几乎不用看时间也知道,农历新年来了。
常鸣还拉着她的手,便顺势拉她入怀,紧紧拥着她。
新年快乐。
两道身影与声音共同交叠,分不出彼此。鞭炮声仿佛变得遥远,他们的呼吸和心跳侧耳可闻。
*-*
松懈了一段时间,蔡堂燕后期绷紧许多,常常在常鸣望着她欲言又止时主动打击他,“我会考过的,你不要侥幸。”
常鸣投降般说:“我洗好车等着。”
开考那天依旧常鸣让钟叔送她去,蔡堂燕看上去精神气比上回好些,但临考依旧愈发沉默。
“常先生,你几岁拿驾照的?”
跳跃性的话题让他为之一愣,说:“十八。”
“我考完也去学一个。”
“你几岁开拖拉机?”
“……你是说手扶啊,”忍不住笑,“十五六岁吧,手脚够长的时候。”
“澳洲地广人稀,到时认识一两个农场主,让别人给你过把瘾。”
蔡堂燕思忖着说:“他们那的拖拉机跟国内的不一样吧。好像是轮子特别大,跟滚南瓜一样那种……”
常鸣也在脑海里搜索。
不知怎地,她脸色变了变,“我还是想开我们这种。”
常鸣瞬间理解了她那点小心思,这是他们见不能明明白白摊开谈的话题,一旦正面提起,整场聊天的轻松顷刻烟消云散。
瞅着时间差不多,常鸣不着痕迹往她臀部轻拍一下,将她往考场入口方向送。
“到时间了,去吧,拖拉机司机。”
蔡堂燕默默重复绕口令似的几个字,加把劲地握住拳头又松开,中气十足应了声好,之后抿了抿嘴。
时间较久,常鸣让钟叔先行离开,自己准备在附近找家咖啡店之类的歇脚。沿路还未走多远,后头有人“鸣子鸣子”地喊住他。
“嚯哟,你也来了呀。”来人正是谢雨柏,一个春节没见,脸又圆润几分。
常鸣说:“这话应该我来说才是,你怎么跑这来了?”
谢雨柏说:“上回不是跟你提了吗,认识了一准备出国的姑娘,不也跟弟妹一个班学雅思,这不一起来考了吗。”
“追上了?”
谢雨柏苦恼,“没。”
“破纪录了啊。”常鸣笑话他,“都是要出国的人,你还挺有干劲的啊,准备一块出去啊?”
谢雨柏自嘲笑笑,“彼此彼此啊。”
“……”
忽地回过神,“不对,我哪能比得上你啊。”
常鸣几乎要拎他的后颈把他从眼前提走,“找个地方呆去。”
附近寻了一家店坐下,谢雨柏手肘支在桌上,两只手互相搓着,脑袋从一侧歪出来。
“鸣子,弟妹那事……老王知道不?”
“什么事?”
“……”
常鸣后知后觉,眼神警告起来。谢雨柏察觉危险地双手离桌往后靠,脸上僵硬又傻气地赔笑。
“我这不春节碰巧见到他,提到好久没见过你,一不小心就说多了……”
常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
眼神往他脸上射去。
“真没了!”
常鸣垂下眼,沉默地把咖啡搅出细小的漩涡。
谢雨柏试探地说:“你真不怕她如果出去了才知道,自己一个人承受不来会疯……不是,会一个人胡思乱想,到时候没个人分摊,又见不着你的话……”
顾虑细致不像谢雨柏的风格,多半是从王琢那里听来的,常鸣说:“我不说,王琢不会说,别人也不能说,难道你要泄密?”
谢雨柏没有立刻表态,“我是劝你好好考虑,谈对象不是养女儿,没有血缘的关系不牢固,就算结婚还要保护好婚前财产呢,你这不是相当于——”
“又是王琢跟你说的吧。”那边无辜地笑,常鸣停下勺子,“你要是能想那么多,上回早就反驳我了。不得不说,他讲的有些有道理。可是血缘关系也不见得牢固,不然唐翰飞怎么这么多年也没良心发现关心过她一下?”
谢雨柏无言以对。
“不过,都到这个点上,她是一只脚踏出国门了,只能继续往前走,没有退路。”常鸣不禁烦躁地勺子点点杯底,“我也没想过以后她知道了会怎样,反正到时候人不在身边了,看不见就不会那么痛苦吧。”
“你这是金钱绑架!万一她以后知道了,为了报恩留在你身边——我是假设,你别怪我乌鸦嘴——也不是个事啊。”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一定要拿自己来偿还?她现在一无所有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 ,等以后她有能力了,大不了把钱全还我就是。”常鸣控制不住提高声调,反应过来后又压下去,“你别看她平时胆小怕事,真心硬起来,孩子在她面前也拦不住,更不提那点钱了。”
这事跟谢雨柏没半点关系,越说越像自己说服自己,常鸣硬生生刹车,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
成绩出来那天春风和煦,谢雨柏本和王琢在群里聊着无关痛痒的闲话,常鸣忽然□□来一句:我女朋友雅思考到6.5了!
“我女朋友。”谢雨柏对着手机重复这几个字,莫名心里泛酸,甚至有点羡慕起来。他也知道今天出成绩,但别人老半天没跟他分享喜悦或难过,终于知道自己自讨没趣起来。
谢雨柏还是诚挚与他说恭喜。
常鸣又问哪家蛋糕女孩子比较喜欢吃,他要买个回去晚上庆祝。
谢雨柏帮问了他联系人里面的“女孩子”,看得他也嘴馋了,转告常鸣后便约了这个女孩子出来逛街,对方欢欢喜喜答应了。
这姑娘恰好在唐昭颖那个大学,谢雨柏一辆拉风的小跑开到校门口,无奈门卫拦着不让进,刚好看到一个熟人路过,谢雨柏扯开嗓门喊起来。
“唐教授——唐老教授——”他发誓叫亲爹都没这么热情。
唐翰飞闻声回头,谢雨柏言简意赅描述状况,门外看唐翰飞面子给开了闸口,谢雨柏也投桃报李载他一程。
“唐老今天怎么没开车啊?”
副驾座上的人笑着答:“我那车子味道太大,晾几天散散味。人老了受不了这刺激。”
谢雨柏讶然,“哟,唐老这是换新车了啊。”
唐翰飞故作谦虚,“旧的开了好几年,是该淘汰了。”谢雨柏问及款式,唐翰飞说:“就代步而已,哪比得上你们年轻人的潮流。”
谢雨柏半恭维半讽刺,“看样子唐老的学校今年风生水起啊,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唐翰飞脸色稍滞,掩饰道:“哪里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