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然默默摇头，站在那里等，绿色的特战迷彩服上都被血浸透了，那大概是林在言的。
这时候，谁都不会离开。
晏回温从雕像一般的队员面前走过去，来到墙边，握住陆初阳的手，紧接着就被他紧紧反抓住。
有些疼，她没出声。
来往的其他病人家属见到这场面纷纷侧目，尤其看见赵然那一身血，医院的地板都被弄得有些脏了。
实在忍不住的小护士路过，蹙眉开口：“地都弄脏了，这里是医院，请注意下环境卫生，你还是先离开一下吧。”
赵然知道在说他。
一道门背后就他战友，在抢救。说句不好听的，即使是尸体，他们都不会抛下战友，这护士让他离开？怎么可能。
赵然不善言辞，握着拳头倔强得默不作声。
小护士吃了闭门羹，转头分辨出陆初阳一定是领导，于是问他。可还没开口，陆初阳一看她，她立马噤了声。
这一眼意思非常明显，是警告。
小护士不敢吱声，进退两难，好在手术室的门及时打开。就像被磁铁吸引，所有人立马笔直地转向了那门口，目光灼灼。
晏回温紧张地有些发抖。
“谁是病人家属？”医生走出来问。
“我是。”陆初阳马上走过去，见医生狐疑：“我是他队长，他父母暂时还没有到。”
“哦，那跟我来签下字。”
医生走出去，见陆初阳没动，于是回头：“怎么？”
“还，活着吗？”陆初阳问。
医生点头：“活着。”
陆初阳这才赶紧跟上去，跟医生交谈过才知道，林在言并没有脱离危险，而是要转到重症病房继续观察。
大概还需要做二次手术，但这得等到病人的直系亲属过来决定。
陆初阳签了字，抬头直接问：“现在能进去看他了吗？”医生兀自又嘱咐了一长串话，才终于手一挥，放人进去。
重症室在楼下，特战队员连楼梯都等不及下，直接从楼梯口翻下去一层。
林在言就在病房里安安静静地躺着，隔一道玻璃墙。他带着呼吸机，旁边叫不上名字的仪器运行着。由于人不能进去太多，陆初阳让他们先等在外面。
他跟着一个医生进了屋，房间里嘀嘀的仪器声，单调地重复着。
陆初阳走到床边，一言不发。
大概被他训练惯了，条件反射似的，林在言睁开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张张口，这才发现说不了话，但陆初阳看见了那口型。
“队长。”林在言用口型说，然后手指艰难地抬起来。
一个手势，屋里屋外都看清了。
“他说什么？”晏回温靠在玻璃墙上，轻轻问。
“他说……”江州顿了顿。
“他说，完成任务。”
特战队出战六人，归队六人，完成任务。
晏回温蹲下来，心都酸了，在他们心里，任务比命重要得多。
而陆初阳默了默，从外面看，他笔挺的像一座雕像。
“林在言同志。”凝固的空气终于被打破，陆初阳一字一字告诉病床上的人：“等你好了，才给你请功。”
这些，是他的队员，每一个都让他骄傲。
……
后来，陆初阳让其他人轮流进去探望，自己去楼梯间抽了根烟，提着的心还不能完全放下去，因为二次手术的决定，正等着林在言的父母来做。
有脚步声从后面靠近，温柔的。
陆初阳掐了烟，站起来，晏回温一步一步，停在了他面前。他把晏回温拉到怀里，下巴靠在她颈窝深呼吸。
“一定会没事的。”晏回温鼻音很重，轻轻用手环住他的腰。
忽然，外面开始争吵。
是林在言的父母来了？陆初阳判断着，带她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球球的火箭炮。
感谢拉拉依加、Dear_鹿、见欢、暮归、闭口不言、哦嗯啊噫唔、往者不可谏、木子的营养液。
我怎么会虐林在言呢，当然不会～
第47章 小老太婆
重症病房门口, 有一对中年男女侧对玻璃墙，正站在几个特战队员中间。
那男人西装革履，一副企业家的派头, 但看上去十分悲凄沉默。只有他揽住的, 同样衣着得体讲究的女人，抹着眼泪追问：“你们领导在哪里？我要见你们领导。”
这时，陆初阳牵着晏回温刚走出楼梯拐角，特战队员闻声纷纷侧目：“队长。”
女人听见，也将头转了过去。
这下，晏回温看清，她有着跟林在言十分相似的眉眼。那这对中年人, 是林在言的父母无疑了。
陆初阳沉稳地走过去，伸出手：“您好, 我是林在言的队长。”
林母的哭腔更加忍不住了，颤抖的右手伸出去，只握了一下：“陆队长，我知道您, 小言平时总提起来。”
“阿姨，这件事的……”
“不, 我不想听什么过程, 原因。”林母激动地打断他, “我只知道我的儿子浑身是血地被送了进来，他差点死了，他……只是我的儿子。”
……
“是。”陆初阳张了张口, 又紧紧咬住牙。
刚才，他清楚捕捉到了林母脸上的那种悲痛，是母亲对儿子的。
林母不断抽噎，有些站不住地被林父扶着，陆初阳请他们坐下的时候，医生叹着气出来了：“刚刚吵什么，这里需要安静，别吵着病人。”
“家属来了是吗？”这医生环视了一圈，目光锁定到坐下来的中年人。
“是，我是。”
立刻，林母抓着林父的手臂，强撑着站了起来。
医生点点头，开始从头讲林在言的病情，每一处要害的伤势，他都做了详细而专业的解释。晏回温在一旁半点听不懂，就顾紧张盯住他一开一合的嘴巴。
这里很严重，那里也不乐观……
十多分钟之后。
“当然，方案可以选择静养下去，也可以手术，但二次手术有风险。”终于，医生严肃总结。
“那他还可以留在特战队吗？”赵然往前一步，急切问。
“如果只静养，不手术的话，不行。”
“可您刚才的意思是手术有可能不成功……”赵然反应过来，更加急切，“所以不成功的话，人就会……很糟糕？”
医生点点头，是非常糟糕。
他们明白了，而林在言的父母猛地抬头。
“我们不做手术，静养可以，我们照顾小言没有问题。”生怕有人阻挠似的，林母疯狂抓住医生的手腕，“快让我签字吧。”
医生疼得皱眉，没有发作地去看陆初阳，似乎想知道这位队长的意见。
陆初阳站得笔直，只有牵住他左手的晏回温知道，他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因为他在这里那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林母不得不悲哀地转过来。
“陆队长，您别怪我觉悟不高，小言在成为一名特战队员之前，他首先是我的儿子。特战队少他一个可以，但我们少了他，还怎么活得下去。小言他才27岁，他的女朋友还在等他结婚，两个孩子从小就在一起，你说小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让他女朋友怎么接受？”
林母死死抓着陆初阳的手臂，这样请求。
一定掐红了，晏回温默默看着。
“阿姨，我们理解。”陆初阳动也没动，出声安慰。
“好，陆队长您是明白人，我还有一个请求。”林母最后低声道，“我替儿子请求转业。”
她慢慢松开陆初阳，抬起手，学着军人的样子，微微颤抖地对他敬了一个军礼。一眼看过去，就像寒风中，孤零零发抖的那根稻草。
陆初阳忙扶住她：“阿姨，您别这样，我们……尊重家属的决定。”
“谢谢。”
不同于调离，转业意味着彻底脱下这身军装。
晏回温再也忍不住了，将头扭到一边，通过玻璃墙远远望着重症病房里一站一躺的两人。
刚才，她好像晃到一眼，林在言的女朋友面色一僵，而林在言艰难地将头扭走。
……
重症病房的门缓慢地开了，晏回温让出路，眼见高高瘦瘦又有气质的女孩轻轻擦肩而过，然后一言不发地通过走廊，下楼。
晏回温用眼神跟陆初阳交代，跟了过去。
终于，她在医院后面的草地上找到了林在言的女朋友。晏回温顿一顿脚步，走上前，并排坐了下来：“那个，林在言一定说什么，让你不用管他了之类的话吧。”
“是啊，你看我难过得都躲到这里来了。”女孩抱膝叹气。
晏回温原本以为她一定会沮丧到极致，将小背包里的纸巾都翻出来了。
可没想到女孩只是痛快地把林在言骂了一顿，最后乐观表示，绝对会跟林在言结婚，他不干那就揍他，揍到结婚为止。
听着听着，晏回温终于笑出来：“结婚的时候，我们都去帮忙啊。”
两个人相视，拉钩。
“那个，我叫晏回温。”
“秦鸽。”女孩说。
再次回到楼上，因为林在言这里有家属照顾，特战队员不得不归队。陆初阳先把晏回温送回家，告诉她，这几天他必须呆在特战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