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有佳人 (苏鎏)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去打一场硬仗。

车开到一半的时候，秦嵩突然问她：“苏格，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苏格正喝水：“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一种感觉。还是说你根本就没失忆？”

苏格笑了：“真失忆了，我演技还没那么好。”

“那现在呢？”

苏格不说话，秦嵩就全明白了。

清晨七点，太阳已升到头顶，燥热的一天即将开始，车里的气温却有点低。两个人都没什么表情，尤其是苏格，她经历了太多的希望与失望，以至于即将触碰到真相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是不是太巧了，什么好事儿都让她撞上了。老天爷真会这么好心吗？

秦嵩车开得不错，在陌生的城市里穿梭来去。第五医院在郊区，离苏格住的地方很远，两人一路快行，到那边的时候也近八点。

医院前台八点才有人上班。

车开到门口秦嵩把车窗放下来，掏出盒烟问保安室里的大爷：“住院部怎么走？”

大爷拿了两根烟，朝自己的右手边指了指：“那边一直过去，绕个弯就到了。”

秦嵩谢过对方，把烟收起来。

苏格越来越觉得，秦嵩做事周到老练，再不是原来那个青涩少年了。

车子往住院部开，到门口后秦嵩找了个车位停车，苏格则推开门走了下来。

她一回头，就看到门口走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女人穿一身红色的风衣，苏格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虞素素。

她身边还有几个人，大部分是女人。有两个中年妇女搀扶着一个女的，正慢慢下台阶。

那女的穿得比一般人多，头上还戴了帽子，与这个季节格格不入。

没来由的，苏格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女人走过她眼前，并没有朝她这里看。

苏格脑子一乱，冲到了驾驶座的位置，拉开车门叫秦嵩： “那个是不是我妈？”

秦嵩朝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只看到几个女人上了一辆早已等在那里黑色汽车。他只来得及看到虞素素。

“红衣服那个是宋晖的母亲。”

“他们是不是要把我妈带走？”

苏格一个转身就朝那车跑去。虞素素似乎发现了她，迅速跳进车里。车子很快启动，苏格没能追上。

她又转身想回秦嵩的车上，没跑几步秦嵩开着车从她面前驶过，一点儿没减速。

他直奔那车而去，把苏格扔在了住院部门口。

擦肩而过，苏格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虞素素的举动让她肯定了一个事实，刚才车里那几个人中，绝对有一个是她的母亲周婉婷。

他们想跑。

苏格快速冲到门口拦车。这个点车很少，苏格只能掏出手机叫车。车子过来花了三分钟，苏格坐上车一看，哪里还有那两辆车的踪影。

她边让司机往前开边给秦嵩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秦嵩不想告诉她：“你先回酒店，我去追就行。”

“不行，你赶紧告诉我，要不我就找李默帮忙。”

秦嵩没办法，头一回见苏格这么倔。他报了自己的大概方位，苏格就把那条路告诉司机：“麻烦帮我追一辆车，越快越好。”

司机应了一声，加大了油门。

这一路开得苏格心绪不宁。秦嵩没挂电话，一直报告自己的方位。司机一路听下来忍不住插了一句：“看起来你朋友要去机场啊。

“您确定？”

“像，这是上机场的高架嘛。”

苏格觉得有道理。虞素素刚才撞见了她，那周婉婷就不可能再在海南待下去了。不知道这一回他们又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人一直扣着她母亲做什么？

车子开得飞快，苏格一直盯着外头的车辆看，想找到秦嵩开的那一辆。可始终没能碰到。

苏格越来越紧张，总想问秦嵩究竟到哪了，可又担心分他的神。

秦嵩在电话那头平静许多，时不时播报自己所在的路段，还跟苏格提虞家那辆车的情况。

“一直跟着，没丢。不过他们速度很快，估计发现我在追。”

苏格很矛盾，既想秦嵩开快点，又怕他出事儿。

“你小心点，实在追不上，也……没关系。”

“不会，我一定给你追上。”

苏格很感动，深吸了两口气忍住眼泪。手机提示有电话打进来，她没有理。但对方很执着，打了一个又一个，持续了十几分钟。

最后秦嵩忍不住道：“你先接电话，一会儿再打给我。”

“我不接。”

“接吧，我这儿一切都好。”

苏格犹豫了片刻，终于接了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李默急躁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

“有事儿吗？”苏格声音很冷，她现在没心情应付李默。

“你不开工，跟导演请了一天的假，也不跟文念说一声，你想干什么苏格？”

“李默，我现在有事儿，回头再打给你。”

苏格直接挂断电话，又去打秦嵩的手机。

可是手机打不通，响了很久都没人接。苏格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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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全身冰凉。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

手机一直响一直响，她却始终没有接。最后手机终于被打得没了电，屏幕一下子就暗了下去。苏格手一松，手机重重砸到了地上。

她伸手抱住脑袋，慢慢把头埋到了双膝里。

现在的她，没有一点思考能力。

她不敢去想后果，如果手术失败，秦嵩会怎么样。她又会怎么样？

他是为了她才出事的。

关于车祸的消息，她是在出租车的实时路况广播里听到的消息。当时她一直打不通秦嵩的电话，司机大概想缓解她紧张的情绪，就开了广播找音乐台。

结果就听到了这起事故。

机场附近的公路上发生严重车祸，一辆黑色越野车撞到了一辆小汽车的车头，致使小汽车里的驾驶员身受重伤。

肇事车辆当场逃逸，目前警方正在追捕这辆越野车。

司机当时还嘀咕了一句：“后面的车，怎么撞到了车头，这人是不是喝酒了？”

苏格那时候脑子乱成一团，根本没精力思考他这句话的可能性。一直到这会儿，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手术室前的走廊里越来越冷，冻得她整个人无比清醒，苏格才重新想起了这句话。

难道这事儿也只是巧合？

苏格全身都在发抖，怎么都停不下来。一整个下午她滴水未尽，也没有理任何人。

秦嵩的手术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的时候，苏格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他被人推了出来，护士在那里叫她过去，苏格勉强起身挪过去，医生就把她当作家属，开始细说患者的情况。

苏格耳朵里嗡嗡直响，医生说的话一句也没听清楚。她头痛得抚着额头，发现上面全是冷汗。

护士似乎发现了她的不适，凑过去问她问题。可苏格依旧听不清，她问了几句“什么”，声音虚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面前的人开始重影，两条腿软得没有一丝力气。苏格想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却被人一把托住。

她来不及去看帮她的人是谁，人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她睡在医院的病床上，李默站在窗边，正在打电话。

他声音平稳低沉，音量很轻。苏格只隐约听到一句：“先把人照顾好，等我回来再说。”

苏格挣扎着坐起来，发现头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晕了。李默收起电话转身看她，苏格就问：“秦嵩怎么样？”

“还在观察。”

苏格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下来一些。她捂着脸开始哭，一开始只是小声抽泣，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泪水也越来越多。

面前的被单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李默也不哄她，只由着她哭。他知道苏格遭受了怎样的惊吓，如果秦嵩死了，她大概一辈子都得背负着这个责任过下去。

只是现在，秦嵩的情况也不乐观。

苏格哭了大半个小时，生生把自己哭得缺痒。李默又有点心疼，过去抱着她，不停地揉她脑袋。

“好了，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秦嵩什么时候能醒？”

“目前还不知道。”

“他现在在哪个病房？”

李默轻叹一声，不想瞒她：“还在ICU，情况不是太乐观，你要做好……”

“不可能。”

苏格叫了一声，语气斩钉截铁。好不容易冷静了一些，结果因为李默的这句话，人又开始发抖。

李默有点担心，坐下来把她紧紧抱进怀里：“别紧张，我会想办法治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