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吧。”祖君缓缓道,“如今看来,是你们两个……”
我和周珞瑄相视一笑。
谁知道祖君摇了摇头,自顾自道:“诸般杂情纠缠至此、可悲可叹啊……”
我和周珞瑄都有几分奇怪,但是祖君只说了这一句就没有再说,我们便也没有再提。
祖君还是那样不多话,我们给祖君带了新做的道服及一些新鲜食物。
午间时候,祖君淡淡抬眼看着珞瑄道:“有十三载不曾相见了吧?”
“是。”
“你幼时和良琛两个皆属少年老成,如今却是看着有些变化。”祖君略微担忧道,“此时不在大周处理朝政,到长齐来做什么?”
周珞瑄恭敬回答道:“弟子将国事交由玉师弟了,案牍劳形数年,难免挂心师父,故而来此一见。”
“你给苏钰了……”祖君有些惊讶。
“是,弟子相信玉师弟……”周珞瑄说了一半就没有再说。
我心中惊惧,看周珞瑄的样子,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祖君也看出来了,他轻轻摇了摇头,“长玉也是不容易……”说着他突然叹息道:“你同沐春之间,迟早有个较量啊……”
听到“沐春”二字,我一抽一抽的疼,同周珞瑄在一起的每一天,我几乎都能梦到他,梦到他质问我为什么背叛他,可是、可是明明我才是被厌恶被抛弃的那个,为什么……
我不敢想。
祖君话本来就少,周珞瑄话更少,他们随便谈了两句,我们便下山了。
下山后我们开始往东向临邑走去,周珞瑄说他要见见恭长尽。
路上周珞瑄的眉眼都是低垂着的,似乎有什么心事郁结在其中,我似乎有些晕车,开始还强忍着,后来实在无法便呕了出来,周珞瑄略有担忧,我们便在一个叫淄涯的地方找了客栈住下。
周珞瑄是不会医术的,他忙让薛臻去找郎中,给我开些止吐的药。
我却觉得应该没什么大碍,待郎中来了,略一把脉,就喜笑颜开道:“恭喜二位,夫人已经有了身孕,照日子看来,有近半个月了。”
周珞瑄大喜,忙追问道:“果真么?”
郎中点点头,“在下不会看错。”
我有了孩子……
我内心五味陈杂,想起了我的小锦儿,还想起了……沐春……
此生究竟是吴沐春欠了我的,还是我欠了吴沐春的?也罢,邵鸾哥已经死了,不是吗?
是夜,周珞瑄静静在一旁笑着看我,他曾经是不笑的,如今却是越来越爱笑,我也被他的心情影响了,戏谑道:“有那么高兴吗?”
“大周的太子就在你腹中,你说我高不高兴?”他说着手抚摸上我的腹部,“还记得幼时见姑姑,你也是和孩子一样,在腹中,可是从那一刻,我就认定了你会是我的妻子……”
“或许我走了太多错路,若是知道真相后早点听母亲的话嫁给你,也就不会有那些事情了……”我轻轻叹息。
“鸾儿,你的过去已经过去了,我不会问,你也不要再去想。”他紧紧拉住我的手,“沐春不懂得珍惜你,但是自然有视你为珍宝的人。如果……如果当年你能回头看看……”他语气犹豫,突然不说了。
我咬紧了唇,问道:“你不问,我却想知道,王兄——不、珞瑄,当年我远嫁吴国,你可有……有恨我?”
“怎么会呢?”周珞瑄摇了摇头,“我当时觉得,如果我不能给你的,沐春能给你,也是极好……”
“我一直想告诉你,当初不给你发信,是怕你伤心……”我难过道:“那是我第一个孩子,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周珞瑄有些惊异道:“公子锦不是在沐春那里吗?”
我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不、不——锦儿他……他死了,是我亲眼看到的……吴沐春这个贼人!他为了不与你交恶故而密不发丧——我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鸾儿——”他见我这样激动吓坏了,忙上来抱住我。
我痛苦道:“王兄,你一定要为我和我的锦儿讨个说法啊——你一定要踏平吴国!让吴沐春失去他最渴求的天下!”
周珞瑄垂下眼眸,有些犹豫,“沐春此人深不可测,但是我没想到……毕竟,他是我的师弟……”
“我不管——”我有些凄厉道:“他害死了我的孩儿——我要他给我的孩儿偿命——”
“鸾儿……”周珞瑄轻柔的拍着我的背,“你如今怀着孩子,一定不要大喜大悲……”
我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是了……我会控制的。”
“睡吧。”周珞瑄为我盖好被子。
……
今日宫里突然进贡了许多草莓,我自己揪着蒂,一个一个往嘴里送。
突然吴沐春出现了,他还是多年以前长眉春目的样子,见到我之时,他的面目因为沉痛而扭曲起来。
“啪——”他伸手打掉了乘着草莓的盘子。
我有几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你、你竟然——”他咬着唇狠狠看着我,“邵鸾哥!你好大的胆子!”
我亦冷冷看着他,“当初是你抛弃我的。”
“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说的吗?你说你同我在一起,我便永远都不会寂寞了……现在看来,都是假的吗?”吴沐春捂着胸口向后退了两步。
我咬着嘴唇,强忍着冷冷道:“你说的那些不也是假的吗?”
“阿鸾——”他突然走上前来,“你知不知道,我比曾经更寂寞了?”
我心口难过的喘不过气来,垂了眼眸不敢看他,“我……并不是……”
“也罢、也罢……”他凄惨一笑,“你恨我入骨,若是我死了……”
这么说着,他向后退了几步,身影越来越淡。
沐春他……
“别了,阿鸾。”他说完后就不见了。
我这才惊惧起来,慌忙高声喊道:“沐春——”
“沐春——”
周珞瑄被我的声音吵醒,慌忙摇了摇我,“鸾儿……你、你怎么了?”
我抹着眼泪坐起来,没有看清眼前的人,就一把抱住他,哀声道:“春郎——”
周珞瑄的心沉了一沉,静静道:“鸾儿,我是珞瑄。”
我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松开手,将眼泪擦干,有些局促道:“抱歉,我做了个噩梦——”
周珞瑄神色复杂的看着我,半晌才道:“无妨,快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双更,下章修仙半夜发,七月七号开《相公嫌我是纨绔》
☆、慧极必伤
在淄涯休息了好几天,我们才动身往临邑走。
我去临邑是想接走宝钗,本来不想去贡勤王府的,但是还是很想见见那些故人。
于是我就先陪珞瑄去了贡勤王府,虽然让沐漪看到有些不方便,但是我此时的身份是苏念锦,便也没什么了。
恭长尽和吴沐漪正在门口迎接我们。
恭长尽和周珞瑄两个本就是师兄弟,互相拍了拍肩,什么都没说就进了府。
吴沐漪对我微微一笑,“我都听说了,也算一段好姻缘。”
我勉强对她笑了笑,“也是托王爷王妃的福。”
吴沐漪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想让二哥认识你……不过……也罢,如今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你比较好……”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我装作没听见,走在周珞瑄身后。
周珞瑄转身拉紧我的手,对我道:“我有些事同长尽讲,你便在王府随便转转。”
我点点头。
“对了,府中有个叫芳玟的舞女,我已经向长尽讨了来,我们可以带回大周。”说着周珞瑄对我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有些坏坏的,我错愕不已,这还是当初那个表情少的可怜的周珞瑄吗?
吴沐漪转身看我,“念锦,要不要一起过去?”
“也好。”我点点头,“芳玟还在做舞女吗?”
“是啊,不过不再是领舞了。”吴沐漪的笑容透着几分嘲讽,“如今怕是也不好过。”
我内心阴阴的笑了,“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倒是该会会故人。”
我们两个七拐八弯的绕到了舞女卧房门前,肃然立着。
管事的嬷嬷一看到王妃来了,慌忙跑出来行礼,沐漪缓缓道:“倒也无需这般虚礼,你让屋里的舞女都出去,留下芳玟。”
嬷嬷慌忙应了,进去指挥。
沐漪对着我微微一笑,“你先同芳玟叙旧,毕竟她已经是你大周的人了。我的佑儿这个点应该醒了,我去看看她。”
我有些惊讶,“这是……翁主吗?”
沐漪点点头,“是啊。”说着她一笑,满满都是母亲的幸福,“已经两个月大了,十分闹人呢。”
我不由得想到我的小锦儿,叹道:“虽然闹了点,却让做母亲的高兴呢……”语罢我赶忙道:“你快去吧,我进去看看芳玟。”
舞女房没有什么变化,和去年一样。我看到芳玟恭敬跪在前面,她只知道是大周淑妃来了,却并不知道是我来了。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这个地方就是当年她踢了我一脚的地方,如今回眸看去,我与当年当真有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