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囚禁我?”
吴沐春的声音清清冷冷,“你患有疯病,若是发狂伤人如何是好?”
“你——我没有疯!我要发信给我王兄……”我怒极了,话都说不出来。
吴沐春倒是十分淡然,他反问我:“你王兄知道你得了失心疯,自然会觉得让我来医治你最好——你这顽疾反反复复、如何再能回到大周去?”
“吴沐春——”我恶狠狠咬牙道,“此生算我瞎了眼——”
“你最好别存了寻死的意思,否则我会把吴良锦扔出宫去——”
我吃了一惊,惧怒交加,悲愤道:“你是他的父亲,你——你简直禽兽不如——”
“只要你活着,他仍是公子。”
“好、好、好!”我咬唇,声音虽然不大却掷地有声,“那、若有来世,我定与你死不相见——你这冷毒之人、根本不配有人爱你——皮囊再如何人模狗样,心却毒如蛇蝎、到底还是沐猴衣冠——”
“承你吉言,来生我也不愿见你,如此无趣的女子,当真是浪费我有限韶华。”吴沐春欣然答道。
我突然开口,因心碎而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凄惨,“沐春,如果当初我不缠着你嫁过来,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邵鸾哥,你当真天真,你觉得此生你如何脱身于我计谋之外?只因你是长帝姬,我便定会把你娶来。”吴沐春冷冰冰道:“若你不是,你的下场怕当真也不会如此。”
“好。我知道了。”我冷声道:“是我太傻,也是你太毒——若不是有了锦儿,我今日一定不会再苟且偷生——”
“你算是知道为何我会让你有个孩子吧?”吴沐春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我,“他便是牵绊你的棋子、你若死了,我定让他去陪你,所以,你最好给我活着。”
“你是怕我死了,我王兄来攻打你们吴国,对不对?”
“你也不算太笨。”
我若不笨,又怎会被你玩弄至此?
“吴沐春,以后求你别再见我。”我抬眼看他,平静道:“此生你我也再也没有相见的必要,我会如你所愿好好活着的。”
吴沐春也垂眸看着我,清冷道:“也好,确实没什么再见的必要,不过若是有一日,我突然想让你离开这个吴宫,希望你能赶紧离去,不要再在我吴国宫殿中碍眼——”
他还是长眉春目的样子,可素日的温柔都不见了,“你应该知趣。”
我冷漠的点点头,“若是王上有朝一日能放小童离开,小童自然感恩戴德,只是我的锦儿呢?若是你不放锦儿同我一起走,我定然不会离开!”
“吴良锦是你的玩意,你好生收着。孤并不需要。”吴沐春淡淡道:“出了宫殿你最好改了他的姓氏,依孤看,你生的并不配姓我吴国国姓。”
“你当真毫无人性可言。”我深深呼吸几口,以求咽下眼泪,“你放心,出了这个宫门,你对外只道我和锦儿都死了,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我是你那令人厌恶的妻子。”
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吴沐春挑眉道:“说到妻子,我准备在楚儿有孕之时,将你的王后之位匀给楚儿。”
我惨淡一笑,无所谓道:“给吧,我并不在乎。”
“今日朝堂之上很多人提起来,毕竟你得了失心疯,疯妇不足以母仪天下。”吴沐春摇了摇头,“群臣上奏,孤便应允了。”
我点点头,冷笑道:“楚儿是你的心头肉,你自然会将最好的给她了。”
“你知道这一点真是再好不过。”
我不愿同吴沐春再多加纠缠,便淡淡道:“小童恭送王上。”
吴沐春冷冷瞥我一眼,便转身走了。
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我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若不是我有锦儿,今日当场自戕也不是不可能。
托付了终身的若并非良人,就会是我这个下场。王兄将我视若珍宝,我却那样对待王兄。老天爷反手用吴沐春来惩罚了我,似乎没什么不对。
我突然想起苏钰给我看的戏文,霍小玉不愿意再原谅李益故而泼茶在地以示覆水难收,我决绝的执起杯子,将水尽数泼洒出去。此生,覆水难收、破镜不圆。
彼时我心仪于他,他还是吴国最不受宠的二王子,本来海誓山盟说此生不忘,但你当了王上便又娶了新人入门……
我想起了苏钰给我看的诗经《谷风》,虽然我没有被休弃,但是也相差不多,细细读来,我倒真的与文中的主人公有几分相似。
深夜里,我闭着眼眸,缓缓吟诵的,便是那篇《谷风》: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
采葑采菲,无以□□。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
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昏,如兄如弟。
泾以渭浊,湜湜其沚。宴尔新昏,不我屑以。
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
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凡民有丧,匍匐救之。
不我能慉,反以我为雠。既阻我德,贾用不售。
昔育恐育鞫,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
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尔新昏,以我御穷。
有洸有溃,既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来墍。
我终于,变成了当初自己最可怜又最不屑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码内容提要啦!
☆、还是离开
我被吴沐春囚禁了起来,这一禁就是一年。
但是这段日子,我的内心极为安宁,看着小锦儿一天天长大,我感到很充实,我一直在等常楚有孕,好废去我这王后之位,但是一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娘亲……”小锦儿口齿不清道:“娘亲……”
我笑的眉眼弯弯,忙不迭道:“我的小锦儿……”
“娘亲抱抱……”他走路并不太稳,身子搭在椅子上,向我这里磨蹭着。
我向他伸开双手,“来,小锦儿,走过来~”
“娘亲抱!”他居然有些生气,语速很快的对我道。
宝钗玉珠两个笑的前仰后合,许是觉得她们两个好说话些,小锦儿又道:“姐姐抱……”
我头痛扶额,这孩子太鬼精灵了,和他爹……
“好好好,我来抱。”说着玉珠就怜爱的迎上去,“哗——小锦儿又重啦!”
小锦儿低头温柔的笑了,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像极了——
我已经一年没有见过他了。
还有半个月就又到月圆之夜了,我抬头望望天空,如今的月亮愈来愈圆,突然就想起那年我于孔明灯上题下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行字,月亮还是当年的月亮,我却不是当年的我了。
我也想过,要不要让怡安帮我离开吴宫,但是小锦儿还这么小,我不忍心……
突然之间,天降大雨,显歌的秋夜便是如此,常常秋雨连绵,我忙让宝钗玉珠两个把孩子抱回屋去。
今晚好冷啊,我打个冷颤,突然一下就冷起来了,往年这个时候不至于此。
白日就暖和了,我这么想着,提醒宝钗玉珠两个给小锦儿穿厚实一些。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场秋雨,竟然缠绵下了数十日,我向来身子弱,便得了风寒,怕传染给小锦儿,便甚少去接触他。
“今年天气真的反常。”宝钗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奇怪道:“午时该是阳光最好的时候,怎么阴成如此样子?”
我担心的看了眼小锦儿,皱眉道:“我们都没事,只是这小孩子,这种天气怎么扛的过去?”
像是回答我的话一样,小锦儿打了个喷嚏。
我紧张极了,问锦儿道:“小锦儿,你有不舒服吗?”
他听不太懂,只是指着喉咙告诉我,“娘亲,痒痒……”
我心底一凉,孩子着凉了。
“怎么会?!”宝钗也意识到小锦儿着了风寒,震惊道:“公子每日都穿的这么厚,怎么会被冻着?”
玉珠抬眼看了看天气,咬着嘴唇道:“还是天气太奇怪了。”
她们都知道,小锦儿是我的命,绝对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给他喂一碗热热的姜汤来。”我急切道,“我、我去给门口的守卫说说,求个太医。”
玉珠如临大敌一般凝重的点了点头,便赶紧热姜汤去了。宝钗同我一起到门口去,见那些守卫。三人神色紧张,毕竟,那么小的孩子若是得了风寒,可是了不得的大病。
“将军,我儿子得了风寒,你可否帮我请个太医?”我可怜巴巴的恳求道。
那些守卫恍若未闻。
我急得狠了,拉扯起他来。那人很壮实,我这点小力气一点用都没有。
但我还是一口气说了好几遍,一点气馁的意思都没有。
许是被我纠缠太过,那人告诉我:“王上有令,此地不许任何人进出。”
“锦儿生病了!那、那也是他的儿子啊——”我双腿一软,“他、他居然这么绝情——”
那人面有不忍,劝我道:“最近宫里将会有大事发生,卑职只能依王上的意思办,对不住了,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