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然,吴沐春看似温柔,却最是倔强,这世上,怕是只有他,如此行事。
等了半晌,却见苏钰像是跌进了回忆里,久久都不出声。
“后来呢……”我忍不住打断他的沉思。
苏钰终于回过神,他抱歉一笑,道:“当时沐春浑身僵透,手中紧紧捧着那两颗雪冰莲,我们好不容易才掰开他的手,将其中一只煎着服下,师父又为他渡气,将他体内的寒气清除,他这条命,算是也来的不容易。而师父从此也难免高看他一眼,八岁童子在那极寒之地釆到圣草,这还是闻所未闻的事。”
“他为何釆两颗?”我奇道:“为何不釆一颗后赶紧返回?”
“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苏钰敬佩道:“沐春当时就料到,若是就这么回去,怕也是寒气入体命悬一线,故而未雨绸缪,为自己多釆一颗,留条后路。”
我点头赞道:“人都说吴沐春智力近妖,诚然如此。”
“而另外一颗雪冰莲就让珞瑄骑快马送到吴宫。”苏钰轻声道:“待吴沐春好的差不多了,便也快马回了吴宫,可不知怎么,吴国王后还是薨了。据沐春说,吴国先王后中的是蛇毒。雪冰莲是圣物,天下百病都可解,唯有这蛇毒,哪怕是最轻微的也……”
我皱眉不解道:“先王后既然中了蛇毒,为何还要沐春去取那雪冰莲?”
苏钰唇边浮现一个玩味的笑容:“不然怎说帝姬不谙世事?帝姬定然知道,如今吴国王后是先王后的妹妹吧?”
“知道。”
“这确实是个精妙的计策,且不论公子春能不能取到圣草,就是取到,也救不了先王后的命,而这世上去取雪冰莲的人,大多都埋尸于山底,故此……”苏钰叹了口气,“所以说,沐春拼死取圣草,本就是白费力气,或许还会为此搭上一条命。”
“我们几人俱是天生聪颖,当时便明白新王后的用意。且又都年少无甚城府,再加上沐春人缘不错,我们便都提醒他新王后蛇蝎之人,不得不防。”
我点点头,这新王后确实太过毒辣。
“可是沐春不为所动,他对我们说王后之位便是他的母后,不论谁坐那个位置,他都会尊敬如生母。果然,这之后近十年,沐春对新王后都是毕恭毕敬的。直到……如今……”
我突然想起沐春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像以往一般,明明知道王上和母后的亲生妹妹,联合杀了母后而默不作声、强作恭敬。对吗?”
“我知道了……”我轻叹,原来沐春所做一切,是报仇。
苏钰点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过沐春在八岁小儿之时就已经喜怒不形于色,知道忍辱负重,虽然难能可贵,却、却也看得出、城府极深……”
我恍然大悟道:“是王兄让你来说服我不嫁给他的吗?”
苏钰摇摇头,轻声道:“这次不是。这次是真的想告诉你这个,其中利弊,还需自己权衡,究竟嫁不嫁。”
我失落的摇摇头,“你不明白,我这里有很多事,都是一团糟,我要嫁给吴沐春,并不只是喜欢他,还有、还有很多的纠缠,让我不得不离开这里。”说着说着我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有一个月我就十七岁了,待及笄,我就可以嫁了,到底是再不能拖了。”
“听吴国那里的消息,明日他们两军要在显歌大战,这胜负却已是十分明显,长齐已然着人准备给吴国新王上的贺礼了。”苏钰深深看着我的眼睛,“待吴沐春做了王上,他要兼顾的事太多太多,你……”
“我会照顾我自己的。”
苏钰认命一般闭上了眼,“也罢,这到底是你的选择,不后悔就好。”
来日之事有谁能说得清呢?但愿我不会后悔吧……
翌日,我坐立不安,我原是没有想过的,竟然这么快沐春就开战了。
虽然都道胜负已定,我还是难免心神不宁。
“帝姬快好生坐着,再别踱来踱去的了,王上下了早朝,正放咱们这个方向走过来呢!”玉珠有些惊慌,“王上这两日不快活,帝姬也聪明着点儿,别在王上面前提公子春。”
我叹口气,“知道了。”
没一会,周珞瑄便穿着一身明黄色正袍缓步进来。
他的面容白的几近透明,剑眉威严不失秀气,星目熠熠生辉,那张薄唇紧紧抿着,整个人周身都萦绕着生人勿近的生冷气质,就这么盯着我。
我一瞬间不知手该放在哪,是站着还是坐下,纠结半晌才记起行礼。
“静初见过王上。”我行的宫礼十足十的规矩。
周珞瑄面无表情的说:“起来吧。”语罢便自顾自坐至主位,我在他身后乖乖站着,不敢有什么动作。
“你坐吧。”周珞瑄淡淡道,让我一时之间难以猜测他在想什么。
我乖乖应了一声,坐在他身旁。
“下个月五号端阳节一过,你便十七岁了,也该算是个大姑娘了,王兄给你看了,五月十三是个宜出嫁的好日子,这正好一个月的时间,也给你好好准备准备嫁妆。”周珞瑄淡然道:“只是嫁到吴国,你就为、为人妇了。勿再使什么小性子,那里可再没有王兄护你。”
周珞瑄怎么突然……我大惊之下赶忙应道:“静初知道……”
“好了,你最近去绣房选样子,好给你做嫁衣。你若出嫁,定然得穿我大周的锦绣。”语罢周珞瑄就起身,面无表情的打量我两眼,“孤还有政事,你别再惹什么乱子就好。”
“恭送王上。”
王兄绝口不提昨晚发生的所有事,这样也好,少了许多尴尬,不过我心下总归是诧异,王兄他怎么突然答应了?但我还是出了口气,这件事定下了就好。
是夜,初夏的风只有这一刻才会给人丝丝凉意,周珞瑄一人在菱光湖旁的六角亭内饮酒。
大监心疼周珞瑄身体,终于还是忍不住入亭劝道:“王上,别再喝了,您喝的太多了。”
周珞瑄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冷声道:“不许进来,让孤一个人清静清静。”
“是……”大监终归什么都没敢说,和一众下人乖乖侯在亭外。
作者有话要说: 天哪心疼珞瑄...
我一定会补偿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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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卷牡丹
今夜月色倾泻如银,洒开在细风涟漪的菱光湖上,粼粼月辉,清冷如水。
周珞瑄又斟满一杯,缓缓饮下。
很久很久,他轻声笑了,“鸾儿有个好归宿,自然是好。”语罢又灌下一杯。
他目光和月色一般闪烁着,抬眼看向菱光湖的那端。
或许是自己太严厉,或许是自己太笨拙。小心翼翼护了十几年的珍宝,不过在别人那里待了一年半载,就同别人双宿双栖了。
为何呢?
“我对她好了十几年,她看不出吗?”说着狠狠灌下两杯。
“如今再说什么,太迟了……”周珞瑄倦极了一般闭上眼。
缓缓的,他俯下身,在这石桌上睡着了。
缓缓的,他那欺霜赛雪的洁白面容上,流下一行清亮的薄泪。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少傅对自己十分严厉,明日需要作出一长篇论秦亡来,已经是四更了,却还睡不得,周珞瑄拿了一堆文来看。
终于在近五更是写完了文章,陪读的两个内臣早就睡了过去,只有老嬷嬷还在陪着他。
“太子,五更了,您明日还得早早起来,这里就让老身来收拾,您快去睡吧。”
周珞瑄揉揉眼睛,道:“多谢嬷嬷了。”
正要躺到床上瞌一瞌眼,只见一个人影哭着跑了进来。
“呜……瑄哥哥……鸾儿刚刚做了个噩梦……呜……”
周珞瑄本来困极了,可看见哭的伤心欲碎的鸾儿这么跑过来,立马清醒起来,连声哄道:“鸾儿不哭,不就是一个梦吗?好了好了。”
“哥哥……我讨厌一个人睡!”邵鸾哥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就有越来越多的泪水汹涌流下。
绕是心疼鸾儿,看到她这张小花猫一样的脸,周珞瑄还是忍俊不禁,“罢了,今晚就和我睡吧,明天可就不行了,你长大了,父王知道是要怪罪的。”
邵鸾哥楚楚可怜的抽泣着,不高兴的低下头,“知、知道了。”
周珞瑄拍着邵鸾哥,轻柔的哄她入睡,邵鸾哥睡的迷迷糊糊,依稀之间,口齿不清道:“瑄哥哥、我不要同你分开……”
周珞瑄的耳朵可疑的红了,那一晚,久久难眠……
“王上?王上?”大监的声音小心翼翼,在这浓夜中显得尤为突兀,“夜风凉,回殿安寝吧。”
周珞瑄摇摇头,他的眼神也逐渐清明起来,“还早,回去也睡不着。”
大监俯身行了礼,复道:“那内臣就侯在外面了。”
“等等。”周珞瑄轻声道:“你从小跟我,你也该知道吧。”
大监叹了口气,哀道:“王上,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