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清脆的“咚”一声,护士往盘里又扔了个黄豆大小的石子。
霍寒不知跟护士说了什么,她看温千树一眼,点点头,走出去了。
温千树疑惑,伤口清理完了?
“繁繁,你过来。”
她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霍寒侧着头看她,“护士和我说话,难免分神,有几次挺疼的。老婆,你帮我弄吧。”
原来还知道疼啊。
温千树淡淡道,“谁是你老婆?”
“谁应谁就是。”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她拿起小镊子和酒精棉,动作极轻地把一颗小石子挑了出来,霍寒看着她线条柔美的侧脸,忍不住拿手去摸,不小心牵动后背的伤口,低低地“嘶”了一声。
“别动。”
他果真老老实实不再动了。
温千树费了不少时间才把伤口清理干净,到底不是专业的,动作有些生疏,本想去叫护士,但霍寒不肯。
她只好又帮着上了药。
她洗干净手回来,“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有。”男人坚毅的眉眼里浮现一丝柔情,示意她再过来些。
温千树微微俯身向前。
他说:“再近些。”
唇被轻轻咬了一下,温千树听到他说,“老婆,我爱你。”
她的心底早已软得一塌糊涂。
“不要以为说甜言蜜语就可以……”
后面的话被他堵进唇里,这个吻并不温柔,像狂风暴雨般带着侵略性,不容拒绝,唇齿交缠,舌根发颤,几乎是……抵死纠缠。
风平浪静后。
他轻吻着她的唇,“不要生气了,嗯?”
“你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温千树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但没有得到他的保证,心就无法安下来,那样的绝望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她到底是个平凡的女人,只想和自己爱的男人平安过完这一生。
不是没有想过劝他放弃这份工作,为什么这么危险的事一定要他去做呢?为什么别人就能安坐于万家灯火之下,他却奔赴游走于危险中呢?
可这样的话,一个字都不敢和他说,也说不出口。
“繁繁。”霍寒轻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
“我没有办法保证这会是最后一次,也没有把握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我唯一能保证且确认的只有我爱你这件事。”
它从发生的那刻起,会一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温千树的心扑通乱跳,扭过头去看盘子。
霍寒察觉到她的软化,唇印在她鬓角边,声音低哑,“要留一颗石子做纪念吗?”
这一身的功勋和荣誉,甚至他这个人,全都是属于她的。
“好。”她挑了一块粗糙的心形碎石。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陈副厅长来电。
温千树接通电话,放到霍寒耳边,准备出去外面待会,没想到被他扣住手,又坐了回去。
“陈副厅长。嗯,已经找到了。”
“那就好,”陈副厅长心生感慨,“小周……不容易啊。”
“对了,你之前和我说的墓中墓是怎么回事?”
霍寒说:“我看过了,下面的应该才是真正的主墓室。”
“东西都保存得很好,先前也没有破坏过的痕迹。”TY集团将上面的墓搜刮一空,所幸的是这个墓保密性极高,成了漏网之鱼。
“我马上让人过去协助你,这次一定要保护好!我再跟领导商量一下看是就地保护还是转移……”
通话结束。
温千树把手机拿过来,“墓中墓?”
霍寒简单把在下面看到的和她说了一遍。
温千树不禁担心起来,“白夜既然精心布了这个局,几乎连一丝余地都没留,如果不是那个墓中墓……现在墓底又发现大批文物,以他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霍寒揉揉眉心,他也想到了这点。这一次不能再有任何的闪失。
温千树把他眉头的“川”字抚平,“我先给吴老师打个电话。”
响了三声,那边就有人接通。
“老师,我是千树。”
“小树啊。”
吴老的话声刚落,那边又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吴老说,“别急,先让我跟她说说话。”
温千树问:“怎么了?”
“这不是琪琪和觉觉嘛,他们听到是你打来的电话,都跑过来了。”
觉觉她是知道的,为了得到更好的照顾,暂时安置在老师家里。
可赵琪琪为什么也在?
“琪琪跟学校递交了申请,现在在千佛塔修壁画。”
原来是这样。
“老师,”温千树深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语调,“周队长找到了。”
那边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找到了……就好。”
又有奶声奶气的声音插进来,“爷爷你怎么哭了啊?爷爷不哭啊,给你吹吹……”
一阵杂音后:“温老师,我是赵琪琪。”
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她在网上被人口诛笔伐,黑得体无完肤,回到学校后还被人围堵,甚至有人扬言要毁她容。
高明也迅速和她分手了。
那是她人生中最绝望的一段日子。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网友们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她不知道为什么一条微博引来这样大的灾祸,只好一边在家反省,一边等学校、教授那边的通知,结果竟然是风平浪静,她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温千树帮忙说情了……
怪不得别人都说,这世上最难得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而后者寥寥,遇见它的机会渺茫至极。
而之于她,这更像是一种救赎。
幡然醒悟。
她不顾父母朋友阻拦,自请来到青鸣寺,继续完成之前未修完的壁画。
人生是从这里跌倒的,爬起来,回到原点,向前走。
“温老师,谢谢你。”
温千树笑了笑,“加油。”
往后的日子,一路繁花如许。
“琪琪姐,轮到我和繁繁姐说话了吗?”
赵琪琪也笑,“到了到了。”
“繁繁姐,我是觉觉。”
温千树故意问,“觉觉是谁?”
“繁繁姐不记得我了。”觉觉快哭了,两包泪在眼眶里打转,小模样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惊慌,“琪琪姐,怎么办呀?”
温千树不忍心再逗他,“啊,我想起来了。”
“真想起来了?”
“千真万确。”温千树说,“小耳朵还好吗?”
觉觉把助听器叫做小耳朵,他很开心自己有一个大耳朵和一个小耳朵。
“小耳朵可好了!”觉觉又破涕为笑,“有了它,我听得可清楚啦!师父说它很贵,让我一定要跟你说谢谢。”
“小傻瓜。”温千树笑,“不用谢的。”
“繁繁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爷爷教我读书写字,奶奶给我做鸡蛋羹吃,还有肉·肉,每顿都有得吃,特别好吃!我每天都在长高,脸和胳膊也在长肉,好怕你以后都认不出我了。”
童言稚语听得她眼眶微红,“嗯嗯,等我回去时一定要抱抱你,看看有没有变重。”
“好呀好呀!”
觉觉又问,“什么时候回啊。”
温千树沉默几秒,“还不清楚呢。”
觉觉像个小大人,“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爷爷奶奶家等你。”
“好,真乖。”
第六十一章
“墓中墓?”
军哥暗自揣测着这听不出情绪的三个字,更加小心地拿捏着语气,“是。”
白夜脸上还残留着笑意, 但眼底已冰冷一片, 气氛一下紧绷得如黑云压城般, 军哥大气都不敢出。
在他的印象里,北雁塔的古墓是白夜的手笔, 也是收官之作,出了这样的纰漏,无疑是往脸上拍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
以为清空了所谓的“主墓室”,还留下了TY集团的显著标记, 一黄一白的菊花,结果现在看来, 当时留下的不过是一个污点罢了。
这口气他都吞不下去,何况是白爷呢?
军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白夜的心绪也回到了北雁塔。
那晚月光不错,运气也挺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古籍里记载的北雁塔底的古墓, 他带着包括小周在内的五个人, 顺利到达墓底。
在这之前, 他已经掌握了小周叛变的证据,从得力心腹到心腹之患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几乎没有一丝的犹豫,他让小周的魂灵永远栖息在北雁塔。
还记得当枪口抵上小周胸口时,他脸上错愕而震惊的表情,不过几秒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白爷, 您这是……”
白夜没有给小周辩解的机会,任何背叛他的人只会有一个下场,子弹没入胸口那刻,鲜血喷溅,他的眼底倒映着一片血色,竟生出一阵酣畅淋漓的痛快来。
小周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闭上眼。
白夜蹲在他身前,笑容很淡,但极为残酷,“终有一天,你的这双眼会看到千里迢迢赶来给你陪葬的人,小周啊,你不会寂寞的。”
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中,北雁南归,定时炸弹,霍寒那些人在他的引导下,一步步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