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温千树拉住他的手,“有点怕。”
霍寒在床边坐下,“我等你睡了再走。”
她乖乖躺到里面的位置,拍拍床板,“天亮前再走。”
霍寒拿她没办法,只好在她身边躺下,两人面对面躺着,什么都不能做,稍微一动木板床就叫个不停。
“晚安。”她撅起嘴来讨要晚安吻。
他凑过去亲了亲,还蹭两下她鼻尖。
温千树终于心满意足地睡去,梦里满天星光。
***
次日一大早,两人若无其事地坐着吃早餐,老大娘特地早起为他们烙了几张鸡蛋饼,手边还放了个大碗,装着黏黏糊糊的液体,温千树端起来尝了一口,原来是玉米糊糊,虽然看着有些奇怪,但还挺好吃的。
老人三两口就喝掉一大碗,又一张饼子落肚,坐在门上糊起纸灯笼来。
玉米糊糊实在太多,温千树根本吃不下,又不想浪费,自然打起了霍寒的主意,刚倒了一半,老人家不知怎么就看了过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你太瘦了,吃多些才好,将来生娃娃有力气!”
从她的语气里,似乎早就已经发现他们昨晚同睡一被窝的事情,但因为是所长亲自托的客人,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了,也试着将两人分开,到头来还不是睡一张床上去了?
温千树看霍寒一眼,低头继续喝起来。
吃过早餐后,霍寒正和盛千粥讲电话,温千树就搬了张小板凳到外面去看老人糊灯笼。
“这些是您写的吗?”她指着地上的纸,上面写了个“福”字,看着非常大气遒劲,不像出自这么一个枯瘦的老人之手。
老人笑着点头,“我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我老伴以前是小学的老师,他教我写名字,我没学会,最后倒是学会了这个字。”后来也没机会学了。
她终日里总念叨着我老伴,其实那男人还来不及老……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在心里已经和他过了这一生。
“写得真好。”
老人和她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过,那双苍老的眼睛看着屋前整齐走过的一群小鸭子,眼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温千树猜她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丈夫,也不打扰,在旁边安静地坐着。
大概十五分钟后,派出所所长带着盛千粥和杨小阳过来了,几人会合后,就准备到相思岭巡查了。
所长这边掌握的情况显示,有可疑人物在附近转悠,便推断对方也还在摸索古墓的具体位置,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盗墓一伙,行动上就很受限制。
车子开不进去,大家只能徒步上山。
所长说:“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跟那帮人干起来了,子弹咻咻咻地飞过,盗墓贼一个个倒下,最后剩下的那个点了炸药,直接把墓地炸了,什么都没了。”
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醒来才知道是旁边的老婆呼噜震天响。
盛千粥接上去,“要真遇上这样狗急跳墙,干脆来个鱼死网破的,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以前也不是没遇过这种情况。
他又安慰道,“别这么紧张。”
所长走路脚下生风,眉头皱成个“川”字,“这么多年我们镇上连抢劫都没有,向来太太平平的,这要是真发现古墓,得,万一又被人盗了,珍贵文物全没了,我怎么和国家、人民交待?”
镇政府也高度重视这件事,会都开了一拨又一拨,可人手装备到底是极其有限,他已经连着好几夜都睡不安稳了。
还好省厅立即派了人下来,悬起来的心才勉强装回肚子去。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站在了连接相思岭的小山坡上,霍寒举目看去,四周都长满了草木,蓊蓊郁郁的。
所长解释,“两年前村里有个妇女上山来采野蘑,不小心遇上黑瞎子,吓得倒在地上晕过去了,被人发现时,一张脸都被黑瞎子舔掉了。从那以后,村民就很少过来了。”
人迹罕至的地方,自然是树木丛生。
他说话时余光在温千树身上转,觉得这女同志果真不一般,连一丝怯都不露的,又看向霍寒,“领导,接下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您尽管说就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墓地位置,组织原地保护。”
所长犯愁了,这墓地哪有那么好找?
古墓经过千年风雨的洗礼和历代人为破坏,深埋地下,缺失了辨认的主要标志。
寻墓方式多不胜数,但万变不离其宗,古人向来信奉风水宝地之说,墓地往往会设在倚山面水、风景秀丽之处,此外,还讲究周围的草木分布、泥土结构等。
盗墓贼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葬山不葬顶,秦埋岭,汉埋坡。”这和古代墓葬风俗和现代考古发现有一定的交叠之处,甚至在考古工作中也得到了实际有效的运用。
霍寒盛千粥等人在四周勘探,所长不懂这方面,于是就在边上看,主动和温千树说话,问她昨晚睡得习不习惯。
再简陋的环境她都待过,这算不了什么。
“习惯就好,老太太脾气是古怪了些,但心肠好。”所长是个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起来,“她男人去得早,孩子也没了,这家里啊冷清得不行……”
温千树并不觉得老太太脾气奇怪,感觉还挺好相处的。
“她男人是我们小学唯一的老师,两人结婚没多久就有了孩子,可好景不长啊,孩子他爸在去学校路上为了救一只羊,陷进了流沙,也是怪可怜的,连尸骨都没找到。老太太当时背着几岁的孩子,哭得天上的太阳都变了颜色,血红血红的……”
温千树眼前浮现这样一幕:漫无边际的沙漠里,天边挂着火红的太阳,无助的女人和懵懂的孩子被丈夫、被命运抛弃,绝望哭喊。
所长的声音还在继续:“同一年,孩子发了一场高烧,也没了,那天刚好是除夕夜……”
她又想起了纸灯笼上的那个“福”字。
这样一个与“福”几乎不相干的女人,用了大半辈子,用这样的方式来纪念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和老太太多说说话。”
温千树轻轻“嗯”一声。
声音吹散在风里。
生命中不乏这样的遇见,每一笔都被命运书写得刻骨铭心,她会感恩,自己还拥有那么多、那么多。
温千树的视线尽头,高大的男人从林木中钻了出来,黑色短发上还沾着几片落叶,他迎着刺目的阳光走过来,盛千粥和杨小阳跟在身后。
“我刚接到陈副厅长的电话,”霍寒一脸严肃,“相思岭确实是TY集团的下一个目标,而且这次带队的人很可能是……德哥。”
全国通缉令已发,昨天有人在风来镇附近的小镇子发现德哥的踪影,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此行的目的。
青鸣寺的失手,定然让TY集团的高层不满。
相思岭传说中的千年古墓,将是他一雪前耻的新目标。
第四十章
几次交手下来,可见德哥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而且他背后还倚靠着TY集团, 既然已经有确切消息表明他会加入这次的盗墓行动, 那么目前的重中之重, 就是要在他之前探清古墓的位置,在四周埋点布控, 设下严密防线。
犯罪嫌疑人在押送途中潜逃,事态影响恶劣,已经引起了省厅的高度重视,这次是由陈副厅长亲自带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行人今晚就会抵达风来镇。
这个消息让盛千粥很是振奋, 有了大部队的支援,还愁不将德哥及其余党一网打尽?
所长听了也喜上眉梢,只觉得好像忽然间有了满满的底气,连腰杆都直了不少, “那我们走快点, 争取午饭前把北岭走完。”
相思岭分南岭、北岭, 虽处同一地域,但因降水和日照等原因,景观截然不同。
不远处的北岭,因为背靠沙漠,土地贫瘠, 植被覆盖少,地表呈现众多的断层,地势陡峭险峻,随处可见的断崖峭壁。
温千树抬头看了看,头顶阳光刺目,她用手挡了挡眼睛,视线一暗,霍寒从身后把一顶树叶帽子扣在了她头上。
他知道自己的女人肌肤娇嫩,经不住太阳,便随手用几根枝叶繁茂的树枝编成了一顶帽子,虽然作用有限,但聊胜于无。
树叶帽子戴在头上,不大不小刚刚好,还有片绿叶垂下来,温千树喜欢得不行,鼓起脸颊去吹,吹得叶子在额前飞舞。
霍寒看她这么孩子气的动作便知道她喜欢了,扬起唇角笑了笑,直接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路不好走,脚下热气逼人,连偶尔吹过来的风都是热的,没一会儿,几个男人都汗流浃背了,衬衫湿湿地黏着身体,所长出汗格外夸张,走到一边把汗衫脱了,双手一团,拧出不少的水来。
他把汗衫随便一甩,不出几分钟,就又干了,重新穿回身上去。
霍寒站在一块岩石旁边,温千树在他颀长的影子里,不停地用手扇风,小脸被晒得红红的,耳朵像两颗熟透的樱桃,他的视线又落到她背上,白色棉衫也湿得差不多了,那内衣的形状显露得格外清晰。
黑色的内衣,镶着蕾丝边,三排扣,昨晚他亲手解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