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师姐是五年前去的无涯山庄,很是照顾他,二人关系如亲姐弟一般,而父亲的一身医术也尽数传给了师姐,有师姐在,苏大哥身上的毒便多半没什么问题。
无涯山庄的医术,顾恒也是知道的,梁愈父亲的亲传弟子医术自是不会差,得知是梁愈的师姐在给苏轻言解毒,顾恒也暂时不担心苏轻言的伤势了,他步过去问许酒:“怎么回事?苏轻言怎么会中毒?”
“他在跳车前为了护着我,背后被箭擦伤,那箭上有毒。”许酒一脸愧疚,道,“对不起。”
他早在跳车时便已经受伤,而她却是在他脸色都开始发白后才发现。
看着许酒低垂的头,顾恒着实没有办法把她和当初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后,出声安慰她:“你没事便好,苏轻言皮糙肉厚,受点小伤也没什么。”
恰在这时,房间的门开了,一黄衫女子走了出来。
梁愈率先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那女子笑得温柔:“我来青州采买些东西,刚好遇见他们,余公子说苏大哥受伤了,我便来看看。”
见女子出来,许酒忙迎上去急切问道:“他怎么样了??”
那女子依旧温柔道:“姑娘放心,毒倒是无碍,只是苏大哥的身体原因,伤口好得比较慢些,再加上被那些野花藤划伤多处皮肤,怕是要烧上几天了,高烧过后,也就好了。”
苏轻言体质特殊,见不得伤口,每每一受伤便会高烧昏迷,而此次,定也是免不了高烧了。
“谢谢!”
听得那女子如是说,许酒才放下心来,郑重向她和余松道谢,若不是余松找来这姑娘,她身上又没银两,又找不到大夫,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没事就好,”余松轻摇折扇,道:“看你也担心了这许久,进去看看他吧。”
许酒点了点头,便进了房间,余松也跟着进了去。
梁愈和顾恒不放心,自然也要进去看看的,徐安估摸着他们还会在这儿住上几天,便先去安排食宿,只留了那柳姑娘一人在房外,看着许酒的背影怔怔出神。
房间里的瑞兽香炉中烧着好闻的香,苏轻言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清理好,此时正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
确定苏轻言没事之后,顾恒便先出了房间。
见得顾恒,那黄衫女子收回视线,行了个礼,道:“侯爷。”
顾恒却是看着女子半晌,而后轻轻问了句:“你是柳笑云?”
柳笑云听得顾恒如此问,先是愣了一愣,而后笑道:“没想侯爷还记得我。”
顾恒也笑了笑,道:“你怎么会去无涯山庄?”
他着实没想到梁愈经常挂在嘴边的师姐便是柳笑云,说来他和柳笑云也算得上是旧识。
顾恒和苏迎是好友,那时苏迎身边除了常常跟着个小霸王许酒之外,因着柳笑云是苏迎恩师之女,他也偶尔会带着温柔内敛的柳笑云出来,是以,二人先前算是有过一些交集。
柳尚书在凉州遇刺的时候,顾恒正在灵州驻守,收到苏迎派人送过去的信件之后,便带着人前去凉州收拾他们的残局,那时他也曾去看过柳笑云一次,但那也是最后一次,再之后,他便再没听到过她的消息,却不想她竟去了无涯山庄,成了庄主的入室弟子。
柳笑云听得顾恒问她,又望了望许酒正替苏轻言换着额头上帕子的背影,道:“当年苏大哥说不方便把我留在身边,便给无崖山庄的老庄主写了封信,老庄主受过苏丞相的恩,便收留了我。”
第35章 父母
听到柳笑云的回答,顾恒突地就想起那年在凉州时苏迎同他说过的话。
那时他把松山上的土匪剿完便准备回灵州,临走前去跟苏迎告别,顺便看许酒的伤势。
他去时,正是午后,树上知了叽喳叽喳的很是吵闹。
苏迎在小院子里煎药,而不远处许酒正在同柳笑云说着什么,性子外向的许酒似乎放下了对柳笑云的敌意,手舞足蹈地逗得柳笑云时不时捂嘴轻笑。
这场景着实让顾恒惊讶,柳尚书生前最看重苏迎,更有意将柳笑云许给苏迎,而柳笑云也是除却许酒外,唯一一个能接近苏迎的女孩子,是以,先前许酒见到柳笑云都是一副“你抢了我的男人”的模样,只恨不得把她一巴掌扇得离苏迎远远的才好。
二人有说有笑的场景着实是顾恒没想过的,就像他也没想过许酒会舍了自己去护着柳笑云。
他好奇问苏迎:“她俩怎么了?”
药已煎好,苏迎拿布将药罐子裹着从小炉子上移下来,淡声道:“我同酒酒解释了救柳姑娘的原因。”
他了然:“原来如此。”
两种称呼,让人一听便知在他心里孰轻孰重,偏偏许酒却对自己从来都没有信心。
想着既然苏迎都救了柳笑云,如今柳大人已故,留下柳笑云一人,他又问苏迎:“你打算把柳笑云带在身边吗?”
苏迎将药小心翼翼倒在碗里,道:“她一个女孩子,我带在身边怕是不大方便。”
顾恒不解:“有何不方便的?许酒那个小霸王不也是女孩子?你不照样带在了身边?”
苏迎闻言,抬头看了顾恒一眼,而后将目光放在不远处两名少女身上,柳笑云被许酒逗得像是暂时忘了烦恼,开心笑着,而许酒见她笑了,才停止手舞足蹈,也跟着柳笑云傻笑起来。
见着许酒如此,苏迎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唇角竟也漾出几分笑意,低低道:“酒酒和她不一样,而且把她带到身边,酒酒会误会。”
顾恒明白了,许酒先前一向以为苏迎在乎的是柳笑云,如今虽然说清楚了,但他还是不希望许酒多想,所以才想着把柳笑云送到别处去。
那时他便确定苏迎是对许酒有意了,不然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去管许酒会不会误会,更不会去开口解释。
只是却不知为何,直到他死,许酒似乎都没能明白他的心意。
微微叹了口气,顾恒没再去想苏迎,又开口问柳笑云:“苏轻言身上的毒没事吧?”
柳笑云道:“无大碍,那毒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致命的,但对于苏大哥的特殊体质,只是让他暂时使不上力气而已,倒是他身上的那些伤,怕是要拖上好一阵子了。”
说起这伤口,柳笑云便有些头疼,苏轻言的身体很特殊,打从娘胎出来,他便有一种怪病——身上不能有到伤口,便是一点点小伤也会让他高烧好些天,如今他身上却有十数道被带刺的花藤划出的伤口,背后还有一道被箭擦过的大伤,怕是得好一阵子才能好了
~~~~~~
苏轻言受伤,自是不能再赶路了,在得知苏轻言只是伤口导致的发烧昏迷身体并无大碍之后,其余人才放心去歇息。
许酒放不下,便留在了房中照看着苏轻言。
人一生病的时候,便容易脆弱,也容易想起曾经惦念的人,苏轻言也不例外。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父亲。
母亲苗玉过世的时候苏迎才不过八岁,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其实对她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唯一清楚地记得的便是她提及父亲时的模样。
那时他还年幼,先生教了他“父亲”这个词,他好奇问先生:“我父亲呢?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他长到那么大见到过的人也不过只有母亲、先生、家里的几个丫鬟和奶娘,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有父亲的存在,只以为这院子里的便都是他的亲人了。
先生听到他的问题,一脸讳莫如深,却什么也不肯跟他说。
他便跑去问母亲:“阿娘,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父亲?”
母亲正在调香,听得他的问话,手明显地抖了一抖。
他看到她柔和的笑意凝固在脸上,连着素来带笑的眼眶也明显地红了。
她背着他擦了擦眼,才又笑着转头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脸,问他:“阿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苏迎见母亲虽带着笑却依旧泛红的眼眶,便也知他的问题怕是让她难过了,他伸出手擦去她眼眼角的泪道:“只是好奇,阿娘若是不想阿迎问,阿迎以后不问便是了。”
母亲怔了怔,才将他拥入怀中,垂着眸子轻声道:“也没什么,只是阿娘做了错事惹得你父亲生气了,等他气消了,自然就会来看我们。”
母亲说父亲气消了自然就会来看他们,他也就当真了,这样一等,便是好些年,直到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都没有来过。
他头一次见父亲,是在母亲过世的那天黄昏,那时母亲已经被清理掉身上的血迹,换了身衣服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她唇边还带着笑意,像是觉得解脱了一般。
他从京城赶到青州,一袭紫衣,清隽的眉眼隐隐带着一丝疲色,身后还跟了一个同他一般大的男孩。
府中的人见到他来,似很害怕,皆跪在了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父亲在他面前停下,看着他,淡声问道:“阿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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