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几人便围着檀木小桌坐了下来。
四个人,便有三双眼睛放在许酒身上。
许酒看着他们三人,一脸莫名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长了花吗”
却是梁愈最先忍不住道:“酒姐姐,我叫梁愈。”
许酒汗颜:“你刚刚说过了。”
梁愈嘿嘿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怕酒姐姐你记性不好记不住嘛,他们都说中了……嗷呜……你们干啥?”
梁愈泪眼泡泡地看着苏轻言和顾恒,却见得苏轻言正低眉给许酒倒茶,而顾恒则笑眯眯地对着许酒道:“我这小兄弟平常说话有些不过脑子,许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就仿佛刚刚一人一边用针刺他的不是他们二人一般,但听到顾恒同许酒的解释,梁愈便也知道,他们定是没有告诉许酒她中了蛊的事情,因为他刚刚差点说漏嘴,他们才制止了他。
他当即捂住嘴巴,再不吭声。
许酒狐疑地看着他们三人,最后却倒也什么都没问。
苏轻言将茶水和千层糕递给许酒,才开口道:“路途遥远,你且先忍着他们的吵闹,等到了便好了。”
“什么叫忍着?”
“我们哪里吵了?”
他这话便让梁愈和顾恒不满了,当即强烈抗议。
千层糕正是许酒最喜欢吃的糕点,她拿起来轻咬一口,听道梁愈和顾恒不约而同的抗议,却笑道:“我觉得这样挺好。”
梁愈听得许酒的话,当即仰起头,道:“看吧!酒姐姐都不嫌我们吵。”
不过,许酒这话,倒是让顾恒有些诧异,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许酒的时候,她似乎才四五岁。
小小年纪,张扬跋扈,因着她觉得刑部闫尚书家的小儿子吵到她养的小乌龟睡觉,她便当场同那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小男孩干了一架。
她个子虽小,打起架来却毫不含糊,撕咬拉扯一齐上,可怜那闫小公子白长了那么大个,依旧被揍得鼻青脸肿,那时他便对着个小霸王敬而远之了。
当年许酒追着苏迎跑时,他还曾一度替苏迎默哀。
直到后来,看到她和苏迎的相处模式,有时候许酒同别人起争执的时候,苏迎一个皱眉的动作,便能让许酒收敛性子,亦或是苏迎轻轻叫她一声,便能让许酒的满肚子怒火烟消云散,立马颠儿颠儿地跟在苏迎身后。
却发现,原来小霸王也有能死死制住她的人,他不禁对苏迎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是可惜……后来苏迎走了,她便开始疯疯癫癫,再没了当初的半分影子。
如今,她的疯癫之症看着像是好转了,性子却也转变得让他意想不到。
顾恒不知道许酒经历了什么,自是不明白她性子转变的原因,以前的事,除去最近偶尔想起的一些,她记得的并不多。
但这两年的事情,她却一直都记得的,未再遇沈容前,她周围的人要么怕她躲她、要么厌她期她,有时候她被欺负得狠了就会想,或许真的是因为她以前的性子太差,所以才导致这个局面,这两年孤苦一人时所受的欺凌和冷漠,让她早将张扬跋扈的性子磨平了,甚至那段时间她可以说是懦弱的,见着人便忍不住想躲。
便是后来,沈容将她带回去,给她看病,将她的精神养得正常了许多,她还是有些怕生人的。
梁愈为许酒的转变诧异叹息,苏轻言却是为许酒的转变感到心疼,前些日子他才知道,定国公原来两年前便不在了,他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日子,才会由原先的张扬跋扈变成如今的对着谁都带着温和却又疏离笑意,甚至有陌生人接触她时,她眼底还会出现恐惧。
还好,他们现在都还好好的,他以后不会再让她受任何欺负。
许酒哪能想到自己被人又是感叹又是心疼了一圈,只专心吃着自己的糕点。
*********
长途路遥,苏轻言担心许酒累着,早先便让人赶在他们前面将一路的行程路线都安排妥当,避免餐风露宿。
马车行了约莫两个时辰,中午时分便进了京城南边的一个小镇子。
镇子里入眼都是成排整齐的青砖小屋、荷塘柳树、小桥流水,虽在下雨,塘边的排排柳树下还是有人摆出了摊位,有卖一些小玩具的,也有卖一些胭脂水粉的,也有一些搭了简易小棚子的茶摊,路上的行人撑着五颜六色的纸伞缓缓移动,看着热闹却不拥挤。
摊子上的每个小贩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似丝毫不受这小雨天的影响。
许酒几乎是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马车缓缓驶过那条摊贩小道,又过了流水上的小桥,在小镇另一边的一座酒楼前停了下来。
车夫跳下车,叫道:“到了!”
许酒掀开车帘,酒楼一共有两层,青砖黛瓦,临水而立,酒楼门前栽种了三株杏花树,正是杏花微雨,二楼垂下来的酒招子上赫然写着“杏花村”三个大字。
倒是很有意境。
“好饿!”顾恒到底是个粗人,白长了那么一副风流的皮相,丝毫不懂得欣赏此处的景色,率先跳下马车而后头也不回地直奔酒楼而去。
“顾大哥,你等等我!”梁愈也紧跟着蹦下了马车。
“走吧。”看着两道风一样离去的身影,许酒拿帕子擦了擦嘴,也准备起身。
因着他们三人都不喜欢吃糕点,那千层糕被许酒吃了一路,她倒是不大觉得饿。
“等等。”苏轻言看着许酒白净的脸颊上未擦干净的糕点屑出声唤住许酒。
有些无奈的想,吃东西时还是如小时候那般。
他欺身上前,拿过许酒手中的帕子,缓缓替她擦拭掉脸颊上的碎屑,低道:“脸上沾了些。”
苏轻言同她隔得很近,他温热的拇指隔着帕子摩挲着她的脸,许酒甚至能很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味和听到他的心跳声,许酒愣愣看着他光洁的下巴和微微滚动的喉结,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不为别的,只为他刚刚的动作和替她擦脸的力度,甚至于说话的语气,都像极了苏迎。
曾经,她同苏迎一起出门,每每看到卖千层糕的,总爱买一些,不知为何她吃糕点的时候脸上都极容易沾到碎屑,而她又素来粗心,每每吃过便随便一抹了事,而每每这个时候苏迎便会唤住她,而后拿出帕子替他轻轻擦掉她没擦赶紧的糕点沫,虽是一脸冷漠,动作却是十分轻柔,而后再淡声解释道:“脸上沾了些。”
苏轻言自然没想那么多,替许酒擦碎沫在之前几乎是他已经习惯的动作,他自己却全然没有发现,将帕子收好,才又发觉她神色不对,诧异问她:“怎么了?”
许酒忙垂下眸子,道:“没……”
见她这神色,他便知她怕是又想起了过去,半晌,才叹息一声,道:“酒酒,有些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人要学着朝前看,不能一直活在过去走不出来。”
许酒抬眼茫然道:“可前面没有苏迎。”
她也曾努力过,放下苏迎,可她毕竟过去那么多年都只看到了一个苏迎,她眼里除了他再看不到别人,她无法不去想起他。
第30章 协议
杏花村是一家连锁酒楼,分号遍布大周朝各个小镇。
因着这个叫永安镇的小镇的酒楼只此一家,是以,虽然永安镇不大,人口也少,但这儿的生意倒是比别处的生意好上许多。
一进酒楼,一阵酒香和诱人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许酒闻到便觉得刚刚吃了一上午糕点的肚子又饿了一些。
厅中很是嘈杂,有酒杯碰撞的声音,有高谈阔论的声音,也有人吆喝的声音。
“小二,再来份辣子鸡丁。”
“来嘞来嘞!”
“小二,我们这儿的菜好了没?”
“好嘞客官您呐!”
“小二……”
“……”
酒楼并不是很大,内里装修也很普通,大堂摆着的二十张桌子皆是满座,小二端着盘子不停的在其间来回穿梭。
好久没有见过这般热闹的酒楼,这么多陌生人,许酒倒也没有害怕,甚至无端端生出一些亲切感来,就好像,她曾经对这样的景象见得很多。
掌柜刚将那位少年公子和灰衣清秀的公子带上去,便又见得昨日收到的画像中另两个人也到齐了,老板说了,这些个人可都是老板的贵客,掌柜自是不敢怠慢,忙又从柜台后挤出那略显肥胖的身子,迎了上去,道:“可是苏公子和许姑娘?”
老板说共有四个贵客要来,让他腾出最好的房间,刚刚上去的那二人一个自称姓顾,一个自称姓梁,那余下的这两个自然便是苏公子和许小姐了。
“正是。”苏轻言点头道。
掌柜的脸都笑开了花,道:“苏公子,许姑娘二楼请。”
说罢,便又蹬着肥胖的身躯带的他们上了二楼。
一楼是大堂,二楼便都是雅间了。
上得二楼,便觉得嘈杂声小了许多,大半都被隔绝在了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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