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哥愣了下,摇下了车窗望了出去,果然,周琛坐的那辆出租一往无前,甚至不是去往长滩的方向。
政哥抵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说,“别瞎*几*吧多话,让你跟就跟。”
刘焱将刘政剩下的、自己所有的现金全部掏出来,也仅有两万三千八百五十二块钱,远远不够已要支付和待支付的医药费,前思后想,她几番转公交找到了许艳和胡医生的家,在门外踟蹰良久,将将鼓起勇气开门,刚好下班回家的胡医生迟疑的叫了声她的名字。
“刘焱?”
刘焱怔了下,回过头,脸色难堪。
胡医生笑了,“你怎么找到我家了?刘一有什么情况吗?”
刘焱迟疑,随后点头。
胡医生热情说,“那就不要杵着了,进去吧有什么事情家里聊,在外面站着什么话。”
进去客厅,胡医生给她开了杯饮料,“刘一什么个情况?好长时间没有过来看病了。”
刘焱嗫嚅着嘴,左右看了下,疑惑问,“怎么没有看见您妻子?”
胡医生抚头,苦涩一笑,“这话说来话长,她现在在医院待产,不敢让她在家待着。”
刘焱愣了下,“为什么?”
胡医生摇摇头,语气温文尔雅,“不应该告诉你的,”想了下他索性说出口,“她啊,身体不好,大着肚子想着做染色体检查,这下好了,检查出肚子里孩子有先天脆骨症,在医院里吵着闹着死活要把孩子打掉。”
刘焱一时间没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您是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脆骨症?”
胡医生点点头,神情少有的幽怨,“嗯,比刘一要严重的多。”
沉默许久,刘焱懵散的思维开始聚拢,说不上难过伤心或者善恶有报的快感,她只是由衷规劝,“对那个孩子而言,生或死不应该让你决定的,毕竟你一时的怜悯和它一辈子的伤痛不一样,再者说,既然许艳不想要,您不如成全她,没有父母周全的保护,孩子活的也不会快乐。”
胡医生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的凝视她许久,只是说,“这我知道,但是现在月份大了,打掉孩子会有危险。”
刘焱一时间进退维谷,她连许艳人都没见到,更不再异想天开与她借钱,倒是胡医生问,“你和我妻子,认识?”
刘焱摇头,淡淡说,“不认识吧。”
深苦一笑,她说,“医生你是个好人,希望您和您妻子余生共好。”
周琛几乎绕了个圈才停在会所的门口,一直紧跟的政哥让小年轻将车停在僻静处,亦步亦趋,在周琛之后进了大门。
周琛很快没了人影,政哥招呼了个前台开口问,“周琛哪儿了?”
前台怔怔的抬起头,大约着说,“可能是找老板娘了。”
前台说的是对的,周琛去的二楼,等了稍会儿,娉凝办公室出来几个满面春风衣冠楚楚的大老板,应该是又谈成了几笔买卖。
娉凝走到门口,依旧笑的风姿卓越,她温昵问,“怎么不进来?”
稍后她转身,周琛跟了进去,带上了房门。
与往昔似乎无差,阳台上的繁华姹紫嫣红,半圆形小情调的玻璃窗笼罩着,中间是一个精致的躺椅,边上隔着凉茶。
娉凝貌似疲累,她径直坐了上去,却没有躺下,只是揶揄说,“你有好久没来了。”
周琛没作声,这让她很是不悦。
“怎么,今天为了什么事?”她挑了下额前轻娜的碎发,面色温和却阴冷乖戾,“我猜猜看啊,你的小情人刘焱,她弟弟,出了点意外差点被埋死,现在躺在医院里,依旧生死未卜对吧?”
周琛面无波澜,他问,“你觉得很好玩是吗?”
娉凝摇摇头,眸色清淡,“我不觉得好玩,可为了给你个小小提示,我只能昧着自己的良心,”她冷笑,“怎么样我的建议,我一而再告诫你不让你走,总不能你以为都是开玩笑吧?”
“对了,”她轻嘲说,“要是你小情人知道她亲爱的弟弟因你遭此大难,你想她会这么想,或许还坚持?”
娉凝看见周琛紧握着左手,极力忍耐着,语气却又平定,他问,“你知道我离开对你没有损失——”
“过去或许,现在未必,”娉凝捏着额头轻笑,“你知道我这个人什么样,放你走,我不放心,也不开心,我中意你,你就是我养的一头狼狗,怎么能给别人看家护院?”
“就像万昌?”
娉凝点点头,像是回到了记忆的某个忧伤的时刻,淡淡说,“你愿意这么形容的话。”
“所以你杀了他?”
“......”娉凝有些微的不可思议,波澜不惊的脸上甚至难得恼怒,她问,“你知道?”
周琛淡淡陈述着尘封已久的事实,“所有人都以为万昌是你的挚爱,你这些年不婚不嫁,外面说你是旧情难忘,但实际上,你只是怕自己从四爷手里绞尽脑汁继承来的这些个上亿房产股份被瓜分。”
“万昌对你怎么样,他几乎将所有的财产一分不落的存在你的名下,就连唯一的一个房子都变成了你的赠与,他为你拼死拼活打地盘把你从乡下接回来,要不是他,你能和四姐弟哪怕搭上一句话?四爷能一度以为你就是他在外的私生女?你能拿下长滩?”
“他为我?”娉凝冷笑,语气嘲讽,“你太看得起你三舅,你以为他为什么把我从乡下接出来,真的是因为喜欢我?不是!他只是觊觎我的潜力而已,季家的哪一个儿子女儿他高攀的上,你总是说他为我打江山,他手里能有几个钱,他只是骗我不懂事的时候拿走我的心而已!那些年他打着我名号夺走的拿下的,可不止四爷的信任吧,最全盛的时候,整个长滩他几乎都一手遮天!”
娉凝心胸甫定,老成说,“这个地方就是一个魔窟,没有人是对的也没有人是错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也不小了,这么幼稚不恰当吧?”
周琛不与她辩解,他只是问,“万昌做了什么是需要以死谢罪的吗?你拿下了四爷大部分遗产,要不是万昌替你压制着四兄妹,你会有现在的安稳日子?”
“不是我对他下手。”
“有区别吗?”周琛眸色冰凉凉,“不是你对他下手,是你身后那些四爷的手下唆使的?他们即使再无法无天也知道长滩是谁的天下,没你的首肯,他们会敢给他下药?”
周琛想想越发可悲,“万昌风里来血里去,比谁都惜命,那场散打决斗,应该是你给他应下的吧,注下胰岛素没昏迷已经不错竟然强制让他应战,死了都让人笑话不自量力。”
另外,“你总说他对不起你?他到底做错什么?”
娉凝扬起嘴角,冷声说,“有第三者。”
周琛“呵”了声,“你自己都不相信吧,第三者,你亲眼看见了?”他淡淡,“你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只不过你和万昌的感情比不上你更加重视名利,求仁得仁,你得到的,他失去的......都是活该。”
娉凝抵着额头,当年她从一无所有到如日中天的确依仗着万昌,最初或许有单纯的爱恨和快乐,可是与权势纠葛交缠,她慢慢也看不清楚彼此的心思。
她不知道她与他当年的不期而遇是预谋还是算计,她不知道他将她带到长滩是否有意为之,她几乎一直处于被动,她接连被告知自己是四爷的女儿,她被顶到了风口浪尖,之后,周遭出谋划策的人、聒噪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便让她开始多疑,焦躁,困惑,害怕,恐惧。
后来,两人最初的柔情蜜意消散,他们开始相互为难利用争吵指责,最亲爱的人变得越发生分与对立,撕裂时也比仇人更加彻底和阴狠。
.........
娉凝轻轻出了口气,她嗤笑说,“还真把你三舅说成了个痴情种啊,当初要不是我先下手为强,你以为你三舅会给我什么结局?”
再者说,“这些陈年老事能不翻就不翻,你现在拿出来晒晒,是真要跟我彻底决裂?”
周琛沉寂了下,他并不想追究过去的是非对错,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个磁带,推到桌中,冷声说,“你要的。”
娉凝没动,食指中指轻捻,讥笑到红了眼眶,“真他*妈是现世报,你倒是猜猜看,这个东西怎么会存在?”
“刘政——”
娉凝摇头,打断他说,“刘政算哪根葱,”她清冷一笑,起身过去将磁带拿在手上,“这东西,只有你的亲三舅,才会知道在什么时间——什么时候——放在哪里——窃听适宜,我当时还自愿被他利用,因为他说,四爷那里他快混不下去了,他求求我帮他最后一次,满足一下四爷的变*态*欲*望——”
周琛没作声,过去的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现在单听一面之词,其实都是盲人摸象而已。
过了会儿,她问,“说吧,你什么要求?”
“二十九万。”
“听过了是吧?”
周琛眸色愠黯,他怎么会不明白,娉凝这个人生性多疑,更何况他无可奈何触及到她的要害和命脉,除非她死己伤,否则全身而退的愿景,简直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