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想让周琛伺候了,他擦了擦眼睛,说,“我怎么听这么觉着这是一场鸿门宴啊?”
周琛没搭理他,问,“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周替安草草的将脑袋擦干,审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倒觉得像不认识了。
“你别给我整些没用的,记得给我打钱,比别的什么都好!”
过了会儿,他说,“中午给我整个老母鸡煲汤,这一路没什么营养,我肚子里什么油水都没有。”
他进入角色都很快,周琛说,“中午弄不成老母鸡。”
周替安哼了声,“就知道说的是好听。”
“你还想吃点什么别的,想想。”
“那就整几个青菜,弄几只鲍鱼,再打个汤。”
周琛“嗯”了声,他看见周替安直起了身子,将毛巾扔进了水盆,沉默了下,他喊了声他的名字,“周替安。”
周替安恼怒,“没大没小没个教养。”
周琛不动声色,他说,“周替安,我给你养老,你戒赌,成不成交?”
周替安错愕了下,嗫嚅着嘴,像听个天方夜谭,表情古怪,“个小赤佬,说的什么鬼话。”
但这是周琛最后一次妥协。
刘焱这也是第一次去的菜地,大冬天的,一眼望去不少大棚蔬菜,周琛去到一户农户家买了些,回来的时候看见一家护院里还有不少牲畜,敲了敲门,最后挑选了只肥满的老母鸡。
老人家本来不想卖的,她年年留给儿子女儿,一家两只,短年头还分不过来。
但是周琛出价高。
周琛果然说话算话,就是不让刘焱碰厨房,刘焱在外面也是无聊,就研究着怎么粉刷。
她动手能力强,学习的快,刚才看的视频介绍,下一步就端来个杂物室里的大盆子,将碎口堵上,随后,倒进了冷水,按照比例慢慢把石膏粉沿着盆边撒入水中。
周琛出来的时候,看见刘焱一身灰。
他原本还挺生气,走近看,没忍住笑场了。
刘焱不明就理,傻乎乎的问,“哎,怎么了?”
周琛拿来个毛巾,干燥的,给她擦脸。
刘焱指着盆里,说,“你看我弄得是不是就像回事儿啊。”
周琛点头,“是像回事儿,你想弄就弄吧,别都给弄没了。”他指着墙面,“我还得干正事儿。”
刘焱“哼”了声,“我干的就是正事儿。”
看见周替安出来,刘焱抬了下下巴,说,“叔,你看我说的是吧?”
周替安不作声,他走近一些,刘焱说,“叔,你帅了好多呀。”
周替安得瑟一笑,“有精气神了对吧?”
刘焱直点头,“您要不要一起和我糊下,挺好玩的。”
周替安摇摇头,缩了下鼻子,市侩又萎靡的说,“你们小年轻爱新鲜,这个一整□□下来,累死个人的,你们自己干吧。”
刘焱“哦”了声,不再说话。
中午的饭菜是周琛一手做的,刘焱捯饬着面墙,又弄来梯子和刷板,看起来有板有眼。
周替安最先上桌,而姥爷对周替安这个人痛恨的地方许多,甚至已经是势不两立。
他坐在相对的一侧,算是给孙子个面子上了席。
周琛喊刘焱,刘焱于是洗了个手,在厨房清洗了四个瓷碗。
周替安动都不动,等着碗筷搁在自己跟前,然后挑起筷子,尝了口新鲜的鲍鱼。
这算是这个地方的特产,冬天的话腌制,每家每户都保存不少,但是周替安在西城之外的省市逃避太久,自然知道这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个好东西,久而久之,也想回味一下。
但是尝进嘴巴里,周替安皱眉说,“淡了点。”
刘焱迟疑了下,也尝了口,细嚼慢咽,讷讷说,“还行吧。”
周琛先给姥爷夹菜,随后又给周替安夹了菜,和刘焱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周替安戾声道,“我记忆里不是这个味道啊,偷工减料了吧。”
姥爷哼了声,“和记忆里不是一个味道?”他嘲讽说,“那都是因为你之前吃的都是我女儿!也就是你老婆给你做的饭菜!”
青菜呛进了喉管里,姥爷急促的咳嗽出声,骨瘦如柴的身子倾下来,脸色酱紫。
周琛和刘焱连忙的过去给他顺着脊背倒水,周替安轻佻佻的夹菜进嘴巴里,笑笑说,“那么着急干什么,都老大年纪了,一个呛死了还不是自己作孽。”
周琛阴狠的瞪他一样,周替安咧咧嘴噤了声。
姥爷浑浊的眼睛里渗出清冽的眼泪,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问的声嘶力竭,他问,“我女儿呢?你都把我女儿藏到哪里去了!”
刘焱注意到周替安的脸色有刹那的怔忪,不消半秒,他回复如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怎么知道,她自己要离家出走的。”
姥爷紧追不舍,这些年的疑问,他都要问个清楚,“我女儿对你百依百顺,把一辈子都搭在你身上了,你说她出走?”
姥爷枯槁的手指指向他,“她要是出走了,你说说!你说说我女儿人在哪里!”
“是你把她带出去的,都十多年了,她下落不明!”
刘焱心里一颤,她顺着姥爷的话看向周替安,他分明有隐瞒,可是周琛,却面无表情,仿佛知情,仿佛无所谓。
周琛将水杯放在姥爷跟前,淡淡说,“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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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chapter 48
姥爷一下午都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 一个人捧着个小茶杯坐在石登上,时不时的叹气出声, 灼热的眼泪在眼睛里翻滚, 重重的落下来。
那棵冬日的桃树下, 一个老人家, 一壶清茶,一些陈年往事。
刘焱怕他多想, 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个棋盘,放在石凳上, 又坐在他对面,笑眯眯的说, “姥爷, 我们来下一局吧。”
姥爷手握着木棍, 想了下,掏出手帕擦干眼泪。
心里越想越气, 周替安在房里,他就肯定不要和他待在一片空间下。
但是自己的小情绪不能影响到年轻人, 尤其是孙子带回来的小女娃,而且这女娃踏实肯干,讨人喜欢。
姥爷又干躁的咳嗽了声, 和刘焱摆好棋局。
刘焱说,“您先来吧。”
姥爷出兵上前一步。
刘焱如是。
姥爷动炮。
刘焱马走日。
一局结束,姥爷赢了。
刘焱说,“您下的真好, 吃了我两車两炮直接将军。”
姥爷微笑的瞅着刘焱,转而浅淡笑笑,心情也好了不少,他颤巍的说,“你小丫头,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让棋?”
刘焱坦荡,“那您可就真误会了,我让不让都得输,还不如输的痛快点。”
姥爷哈哈大笑,“那行,那这一局让你赢个痛快。”
刘焱摇头,“输好输,赢就未必了。”
姥爷点了点头。
又摆了一局,姥爷一边捧着水壶下棋一边说,“我有个儿子,一点都不知道让棋,每次玩棋三分钟肯定赢我。”
刘焱动了象,抬头问,“这么厉害?”
姥爷不无骄傲的说,“他聪明,都说外甥像舅,琛子也聪明。”
“周琛长得像阿姨。”
姥爷疑惑,“你见过我女儿?”
刘焱眸光微动,顿了下,微笑点头说,“小时候见过,她送周琛去上学。”
“小时候,”姥爷抬起头想了下,“那也得十多年了。”
姥爷越发感叹,手中的棋子迟迟未落,最后手掌搁在桌面上,眼睛又红又肿。
他终究是不吐不快。
“我万家,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他语气平定,却深恶痛绝的看向老屋的方向,周替安正在里面呼呼大睡,他咬牙切齿,“都是这个畜生造的,我一早就反对女儿嫁给他,可是她偏要嫁,可好,出嫁三天他就夜不归宿,还不事生产喜欢赌博,同样年龄的年轻人都在准备盖房赚钱,他倒好,直接住到我家里,”姥爷的语气有妥协,他说,“住就住吧,要是一时半会儿的贫困倒是无所谓,不都说,不欺少年穷嘛,我女儿就这么跟我说——”
突然的哽咽,姥爷吱不出声来。
刘焱食指中指之间的棋子掉落下来,姥爷的声音低了下来,他的眼睛里朦胧着眼泪,他说,“现在一想想,我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女儿出去打工,他当时还怕被人指手画脚,也就跟着女儿出城,可是听说什么活计也不干,两年后,女儿怀孕就回来了,原本以为男人当了父亲能有点担当,可是真当孩子生下来了,他又说养不起,这才,把周颉一小就交给了万昌,当亲儿子养。”
刘焱一而再听见周颉这个名字,并不觉得陌生。
姥爷现在想想还是好笑,当时周替安一副流氓的嘴脸,这儿子他可以一个不要,就想少点累赘,对女儿也是动辄拳打脚踢,他当时怎么说的,姥爷摇摇头,说,“你知道周替安当时怎么说的吗,怎么对我儿子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