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焕的声音有些稳不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卢焕,我还能什么意思?从此以后我和浮生一刀两断,你那么聪明的人,这点意思都听不懂?”
现在浮生的名声都被他弄臭了,她又凭什么回去?
卢焕勉强维护着自己的颜面:“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了什么谣言,浮生刚刚还接到山蛙音乐节的邀请,你不要以为……”
苍白无力的解释。
“喂,”顾知闲打断他,“孙子诶,其实奶奶刚才已经听到你叫我了。”
那边顿住。
“所以,再见。”顾知闲认真道别,再一次主动挂断电话。
再见。
从此以后浮生皆是前尘,可以不必两看相厌。
顾知闲一时有些怅惘。
室友在一旁眼睛发光:“你怎么怎么帅!”
顾知闲:“……哪个?”
“每句话都挺帅的。”她认真总结,“面对无耻的人,就该这样。”
室友一路看着她把浮生创立起来,也知道她当时被梁安骗了。
如果不是顾知闲自己机敏,可能早就被梁安骗了好多炮了。
“哎,”她看着顾知闲,语气怜悯,“我觉得你挺苦的,还把眼泪都藏在心里。”
顾知闲:“……哦。”
她真没什么感觉。
话音刚落,乔厦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她听上去有些疲惫:“吱吱?你怎么走了?”
顾知闲翘着二郎腿,揶揄道:“怎么?你刚刚从温柔乡里出来?”
乔厦破天荒地娇羞“嗯”了一声。
顾知闲来了兴趣:“长什么样?干什么的?”
“是个酒吧驻唱,吉他手吧,长得挺清秀,就是我这一挂的!”乔厦兴致勃勃地一一解释,“不过说来也奇怪,他最近也刚认识了一个叫乔厦的人,而且名字和我一模一样!这种同城的缘分可不多见啊。”
顾知闲心里一下子闪过一个人的脸。
“你说什么?也认识了一个乔厦?名字和你一模一样?”
乔厦“嗯”了一声:“说是个头发红红的,长得也挺好看,我还想……”
说到这里,意识到顾知闲诡异的沉默,乔厦也愣住了。
半晌,她艰难开口:“不会吧……这么巧……红头发的乔厦……不会就是你吧,吱吱?”
顾知闲点点头:“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没想到乔厦和那个肖迁搞到一块儿去了。
啧啧啧。
乔厦尖叫一声:“世界也太小了吧?”
顾知闲想到肖迁看季言的那个眼神,提醒了一句:“我觉得哦……他可能是gay,你不要陷得太深。”
乔厦反驳:“不,也许他是bi呢?他器.大活.好,我情愿陷得很深。”
顾知闲:“……我不想知道细节。当我没说话。”
接着,顾知闲提起了卢焕打过来的那通电话。
乔厦听了,愤愤不平道:“他也太不要脸了吧?”
顾知闲已经过了生气的那股劲儿:“你管他要不要脸?反正我现在就想看浮生败在他手里,坐等咯。”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顾知闲问:“你毕业以后是不是去帝都?”
“嗯,”乔厦一提起这事就有些兴奋,“那个张导同意了,让我去演一个小角色。以后我可能就要漂在帝都啦。”
顾知闲说:“租个两人公寓。”
乔厦一愣。
“我也去帝都。和你一起。”
*
六月的N市,闷热潮湿。
自上次从乔厦处回来,顾知闲染上感冒,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天。
估计就是那天晚上穿得太少了,还站在那儿没有节制地撩汉,所以才染上重感冒。
鼻子一直堵着,整个人就像被放置在烤炉上翻来覆去地焦灼。而且又想到季言,顾知闲觉得心情有些烦躁。
刚回N市的时候,她还能接到一些编曲的活儿。
可是前几天卢焕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厉害得要死的吉他手,似乎把浮生音乐工作室快救活了。他们编曲费用调低了,设备又比她好,也许其中还有卢焕的阻挠——
总之,她很快没了收入来源。
N市的音乐圈她是彻底呆不下去了。
这更加坚定了她北上去帝都的决心。
艳阳下,她沿着路边阴影走进寝室楼下的银行,把卡插.进ATM机。
机器显示她的卡里只有一千多块钱。
“Fuck!”顾知闲抓了抓头,有些沮丧。
妈的妈的太穷了啊,去北京的路费就要这么多。
她想了想,最终没有把钱取出来。
今晚的聚餐,还是找个借口不去吧,草。
刚走出银行,她的手机就响了。
“喂?”是她的妈妈郭琴。
“喂,女儿啊,”郭琴似有哭腔,“你回来一趟吧,好不好啦?”
顾知闲站定。
她强忍怒意:“怎么了?他又打你了?”
郭琴连声否认:“不是的不是的,就是我想看看你了。”
顾知闲坚决道,“要不给我一个理由,要不我不回去。”
语气凶狠,甚至有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心。
她没等郭琴再说话,就挂了电话。
想让她回去的人自然会来找她。
她站在六月的烈日下,手里紧攥手机,等着电话。
日光让她有些晕眩,额头的一颗汗珠慢慢滑落发梢。
许久,手机没有动静。
她抱着双肩往宿舍方向走去,将手机握得更紧。刷卡进了宿舍楼,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动静。
“草。”她低声骂了一句。
行,很能忍,真牛逼。
顾知闲将校园卡掏出来,又刷了卡走出宿舍楼。
抬头,外面烈阳高照。日光肆无忌惮地投射下来,除了蝉鸣,四下是死一般地沉寂。
这种鬼天气……也没人会出门吧?
她苦笑一声,抬脚,快步走入盛夏的热浪中。
去帝都之前,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她可是顾知闲。
她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第9章 你大爷
六月末的南方,潮湿闷热。
顾知闲下了公交车,步履飞快,走进一幢老旧的居民楼。
二楼左手边的铁防盗门上生满了锈,顾知闲没带钥匙,往铁门上踢了两脚。
“妈。”
声音不大,在窄狭的楼道里阵阵回响。
很快有人开了门。
郭琴头发凌乱,胡乱盘在后脑上,面色憔悴,犹有泪痕,显得过分苍老。她看到顾知闲靠在楼道的墙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回来啦?”
顾知闲鼻腔里发出一声“嗯”,从她身侧挤进家里去。
不出所料,入目一片狼籍。
饭桌上的瓷盘打碎了一地,三把木椅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果盘里的几个苹果也散落了一地。
顾知闲面色微沉。
郭琴拿着扫帚,继续打扫地上的残迹。
顾知闲手用力握了握,下巴弧线僵硬:“他又发酒疯了?”
她口中的“他”,是郭琴前几年找来搭伙过日子的刘正军,她的继父。
如今郭琴侧着身子低头扫地,顾知闲能清晰看到她脸上肿起的一个巴掌印。
郭琴低低否认了一声。
顾知闲也是服了她这个懦弱至极的母亲,冷笑道:“他在里头?”
刘正军要是不在家,她妈也不会叫自己回来吧?
果然,她话音刚落,卧室门就被打开。刘正军一脸阴沉,从房间里面走出来。隔着老远,顾知闲就闻到他身上冲天的酒气。
他五大三粗,壮实得很,站在顾知闲面前,压迫感扑面而来。
顾知闲不甘示弱,抱肩扬起下巴,冷意更甚:“ 又没钱了?”
省得那些来来去去的试探,她干脆地点出刘正军的意图。
刘正军也不啰嗦,伸出手,浑着嗓子道:“输光了。”
顾知闲死死盯着他,没有动。
这个人,自从几年之前进入她家之后,就把她们两个人都毁了。
他和他那个混混儿子一起,榨干了郭琴所有的积蓄。在偶尔得知顾知闲有音乐工作室的事之后,他们敲诈的对象就成了顾知闲。
只要一没钱,刘正军就会打郭琴。打到郭琴实在吃不消,打电话向顾知闲哭诉求助为止。
这种事情大概每一个月都会发生两次。
一开始顾知闲还会报警,可是这种家庭纠纷,警察来了只是劝和而已。他们走了之后,刘正军只会更加变本加厉。直到有一次郭琴被打进了医院,顾知闲才慢慢意识到,刘正军根本没有把她们看做人——对他而说,她们不过是供他赌博的ATM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