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则止载着她驱车到湖边,迟几许望了望隔岸的灯火,忽然回眸微笑:“娶我之前,是不是要见一下老泰山和丈母娘?”
每提到她的父母,他的心总会密密麻麻地疼,慕则止拧了拧眉梢,“应该的。”
星光沉浸在水影里,被游艇的声音和清影捣碎。
圆月朗照,银色的水波泛起,千花朵朵地簇开,盛放。
他们走下车,慕则止牵着她的手迈上大桥,湖畔别墅的修复已经基本竣工,迟几许忽然失笑:“我们慕慕这么勤俭节约,怎么会在湖畔别墅买了一栋房子?你说,你是不是为了刻意接近我而为之?”
“嗯。”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没有你,我睡不着。”
迟几许悄然地捏紧了他的手,微微赧然,脸红无措地望向水面。
一缕一缕的银灰被黑夜抖落,星辰棋布的湖泊,微澜的水潋滟如盈盈眉眼,浅水处荡着为风折腰的芦苇,脸上的涩意被一扫而空。
“你还没有告诉我,出狱之后,又做了一些什么?”
“写文,然后筹资,然后——”慕则止顿了顿。
“能遇上甄子期,算是我命不该绝。”他词锋冷冽,但迟几许不喜欢这样的遣词,暗蹙眉梢。
“他很赏识你?”迟几许握住他的手,风灌入袖口,吹得风衣微皱,堪比泛起涟漪的水。
他的手指既温柔而冰凉,轻易拨开她额角的发丝,露出完整的脸型轮廓,“嗯,我和他面试的时候,还算顺利。”
“怎么面试?”迟几许好奇。
之于甄子期这样的不走寻常路的业界黑马,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应征人才?
她试图定义一些ABCD的选项。
但身旁的慕总已经给了她标准答案,“打游戏。”
迟几许:“……”
“我们血战了十个回合,我九胜一败。”
她不太明白,“不还是输了一局么?”
慕总摸了摸鼻梁,笑容莫测,“那是我让的。”
迟几许:“……”
“其实甄子期的技术一般,只是一般程度上的‘网瘾少年’,段位不够,再来一百局,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慕则止悠悠如水的声音宛如浅斟低唱,“他说,我输的这一局,足见谦逊,不冒进,所以,我被录用了。”
“……甄总的方式真的很特别。”
能赢过甄子期十局的人,慕则止并不是第一个,但他是唯一一个合格的人。
迟几许叹了叹,“哎,原来没有所谓的酸奶之恋啊。”
在谣言被捅到韩叙新闻社之后,迟几许在病房里一时无聊,拿手机搜了甄慕同人,竟然真有,一篇名曰《一辈子帮我舔酸奶盖的你》的耽美就是其中佼佼者,攻纯甄,受安慕希。影射的谁,圈内圈外的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迟几许心里想:这个攻受的定义也许不太准确。
身旁的男人耸眉,秉着不知为不知的坦诚和严谨,问:“什么酸奶之恋?”
“……”
迟几许抬头望了望天,顾左右而言他,“哈哈,没事没事,慕慕,天太晚了,明天我们去拿户口本吧,哈哈,我等不及了……”
迟几许一旦下定决心做某件事,那就会不羞不臊一往无前。
“迟早是我的。”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轻,迟几许一时间以为自己幻听,忙不迭竖起了两只兔耳扒拉过来,慕则止失笑,揉乱了她的长发,“早晚不重要,你迟早是我老婆。”
她终于发觉有哪里不对劲了,那就是,对于复婚这档事,猴急的都是她迟几许!而作为男人以及另一个当事人,他从容不迫得简直过分!
一波波的湖水荡漾起来,上下天光,深浓万顷。
他不用怎么细辨,就能抽丝剥茧地揪出她的不满,“慕则止,你应该感到庆幸,有一个女人,让你这辈子只有一次求婚的机会。”
他捏着迟几许的食指笑了,“嗯,所以要好好珍惜。”
珍惜?毛线!
直到现在,连根毛线都没有。迟几许要泪奔了。
不是说,猫神最细腻最温柔最解女儿心吗?她是不是认识了一只假猫!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的小仙女们,挨个亲亲
感谢你们不离不弃~哈哈,慕慕开始酝酿了。
第51章
他们在迟家所在的小区停车位里, 慕则止缓慢地拉上了手刹。
迟远伤人事故, 迟家赔偿了五万元, 这场事故之后,迟远被停课一周, 被迟父责罚了一顿, 最近皮实了不少, 再也没有惹出任何祸端。
慕则止一手牵着迟几许缓步上楼。
刘女士和迟远正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迟远一心二用, 乖巧地靠在母亲怀里,玩他爸爸新给他买的乐高,小孩儿的笑脸灿烂无暇,这个时候的他,比以往所见似乎都要单纯许多。
被牵着手的迟几许, 以一种丝毫无惧的姿态迈入门内。
刘女士的目光极快地捕捉到了她, 当即皱眉站起了身,迟几许还没来得及开口, 刘氏女见这阵势, 尤其是慕则止,不由得矮了几分气势。
“你们怎么来了?”
这时的刘女士, 满心以为他们感情破裂,已难以重圆, 更何况迟几许还在外头与别的男人勾三搭四牵扯不清。这样的女儿,本该身败名裂,可眼下牵着慕则止回来, 似乎更风光了的女人,的确是迟几许无疑。
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慕则止低沉微哑的声音断了她的思路,“妈。”
“你叫我什么?”刘女士有些惊恐。
沙发上的迟远也趴了过来,乌黑如漆的双眸,一眨不眨地对着姐姐和姐夫瞧,刘女士的手在底下揪了一把他的胳膊,小孩儿立即跪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低头喊:“姐夫。”
都能越过迟几许这个姐姐,而轻而易举地叫姐夫了,足见她的不受待见。
慕则止的五指加重了一点力气,对刘女士颔首,换了一副清润无尘的形容,淡笑以应:“羡慕许许,有这么乖巧的弟弟。”
听这口吻就知道女儿和慕则止又好上了,刘女士半分不敢怠慢,连忙组装了一份全新的笑容,将人往里迎,“你们怎么不早说要来,吃了饭了吗,我冰箱里还有新鲜的菜,我亲自下厨,则止,你很久都没来了啊。”
她自顾自地走进了厨房。
被盛情相邀的慕总忍不住叹气,心疼他的许许。当事人正襟危坐,对这些事已习以为常,她不改颜色地散漫坐着,仿佛什么也不曾经历。
迟远盯着姐姐看了半晌,忽然托着乐高跑过来,对慕则止乖巧地扬起绚烂的笑容,“姐夫,你教教我。”
这笑容晃了迟几许的眼。
这个小孩的恶劣和事故,她是不止一次地领教过的。
不知道,慕则止能不能降住这只小混蛋。
“哪里不会?”慕则止眉眼沉和,流水一般潺潺地散开。
一旁的迟几许重新感觉到了孤军作战的压力,气得抽回了手,再也不想给他牵。
但慕则止好像没有留意到,反而与这个及腰高的小孩打成一片火热,而且十分有耐心地教他拼接,慕则止是理科天才,在设计方面也有部分天赋,低着眉梢井然有序地落下一块块积木,轻而易举地凑出一辆小型火车。
一直盯着看的迟远简直惊艳得流口水,他发现,姐夫好聪明好厉害,还有,姐夫的手真的好漂亮,又白又长,好像会变魔术。
迟远立即抱住慕则止的大掌,欢呼:“姐夫,你太厉害了,教我教我!”
很快这份雀跃被迟几许瞪了一眼而收敛了不少,慕则止的唇藏着一抹春风,修长手指抚了抚迟远的发丝,微笑道:“你能让你姐姐笑起来,我就教你。”
原来是这样。迟几许愣住了神。
不单是他,迟远也为难地纠结了脸蛋,他捏着积木许久拿不出个主意,迟几许正想说“算了,何必强人所难”,迟远的耳朵动了动,厨房里倏忽传来打开炉火的声音。
一下湮没了这里说话的人声。
迟远小心翼翼地爬过来,弱弱地低头,“其实,我没有那么讨厌姐姐。只是妈妈不喜欢。”
一个小孩子,他很难建立什么是非观,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分辨不出,只是一味照着父母生活的轨迹模仿罢了。更小的时候,他们生活在乡下,那时关于重男轻女更过分,迟远不过是从小受了洗涤和熏陶,有样学样罢了。
怪不得他什么。
只是长此以往地跟着刘女士,他只会更事故,更流于世俗,贪功近利,惹人讨厌。
迟几许如他所愿地露出了牙齿。
迟远受了鼓舞,眨眼又回来看姐夫,慕则止点头,牵起他的手往门外走,“走吧小男子汉。”
他的背影修拔如竹,连风鼓起衬衫的形状,轮廓都清晰地让她想握笔拓下。
但此处没有笔,她只能笨拙地慢半拍地掏出了手机,留下一个清润美好的侧影,他的右手牵着一个半人高的小孩儿,清风绕来,自门外嫩绿轻红的浅影里摩挲过一地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