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徐关二人绝配的扣1。”
于是后边跟了无数个数字1。
迟几许放下手机,身后嫣然的一缕碎红抽出浮绿,拽出俗媚和生动意。
过了十分钟,镜头还停留在关紫苏身上,她有些不耐烦了,退出直播视频,估量着时间给慕则止打了个电话。
但是接的人是顾期。
“对不起迟小姐,慕总还有些事要善后。”
迟几许不咸不淡地叠着腿,“你还叫他慕总?”
“破而后立。”顾期老奸巨猾地微笑,“迟早会回来的。”
他望向身后那片人潮,会议厅里早已没有那个男人清峻高颀的身影。
破而后立。迟几许想了想,并不是太懂,身后有沙沙的风吹树叶的声动,还有细微的跫音,似踏在弦上,一丝一语,柔情万状。
回眸,她等待的人就在浓荫里,微微上扬的凤眸,熟悉而凉薄的唇,气质如四五月的晴雨。
她拍了拍连衣裙起身,走到慕则止面前,内心还被一团惊讶攻陷着,“你不是还在……”
“直播有延迟。”他仿佛有千里眼,知道她在看。
迟几许用笑容掩盖自我解嘲地那抹窘意,跟着,手被他握住了。
“许许。”
暮春都被他一声“许许”唤得退回到晴暖花开,迟几许扬了扬下巴,等他说话。
“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走吧。”
走入t大,迟几许因为自己的近乡情怯而偏过头去打量身旁的男人,她本期待着看到他脸上同样的赧然,可惜没有,一丝都没有。
他解开安全带的时候,甚至对她笑了一下,很浅的一抹圆弧,但应该不是错觉。
“带我回母校做什么?”
学校的林荫道一如往昔,浓稠的墨绿遮遮掩掩着内媚的秀色,不让阳光窥破分毫。
t大的花藤举城闻名,这里的绿化也是国内遐迩知名的。
眺望过去,远处有一带红色的学院楼,迟几许不知道他是带着怎样复杂的心情回到这里,对她说,“我记得,我种过一棵丁香树。”
想到以前,迟几许摇头,“不止丁香。还有夹竹桃、四季兰、太阳花、小雏菊,你什么都往花匠师傅手里塞,不过他做不了学校的主儿,偷偷将花种全撒在自己家了,我全知道。”
“嗯。”慕则止点头,“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帮我种花,只是每次都想方设法地让你知道罢了,知道我有多用心,知道我追得有多卖力。”
“我一直都知道啊。”迟几许惭愧地握紧了他的手。
慕则止笑了,手指拂开她眉宇黛色之中的愧疚,“我们去一个地方。”
原来不是来看紫丁香的。迟几许愣愣地被带走了,那片教学楼间,葳蕤而峥嵘的一行柏树,仿佛自尽头露出星零的浅紫,漾在一缕一缕泛黄的春.色里。
名人栏。
迟几许的右手被他温柔固执地紧扣,左手抚过透明的玻璃,看着照片,仿佛再与一个个成功的灵魂对话。
慕则止停下来,“记得我说过什么?”
他说过,总有一日,会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里。
可是没有,上次迟几许和明思来看过,没有。
他笑意微澜,引导着她的手指向最右的角落,红锦上金漆的名字。慕则止。
“呀。”迟几许没有发现。
她没发现有客观原因的,这里只有光溜溜一个名字,并不像其他人留了照片。
“慕则止。”迟几许的指尖刮着玻璃,有些局促。
和其他人不同,那种崇拜的感觉并没有对慕则止同理可得地应用于身上,只有这一个名字,让她与有荣焉。
她好像参与过他的人生,功成名就,他的曙光,成了她心里的一道温软霓虹。
就是这样的余生共度啊,让人只要想到,便充满了期待。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唯独你没有照片?”
29.第二十九章
问完这话又觉得唐突, 她有些懊恼地皱起了眉头,还能是为什么, 怕学校里的人认出他, 怕他们知道他的过去。
“没什么。”慕则止的手指在一片悱恻的花痕树影里,轻抚着她的脸颊, 微暖而润泽,宛如上好的和田玉,“只是不想太招摇而已。”
迟几许的心随着眉结蹙起, 一股微酸和心痛让她踮起脚尖, 抓了他的手,轻盈地吻在他的唇畔。
美好得就像是一个梦境。
他以为, 把一切说破, 她会更鄙夷他, 会不顾一切袖手而去, 所以结婚之后, 他谨小慎微地守着时光里掩埋的秘密,唯恐让她发觉。
他害怕迟几许再说一句:“慕则止, 我看不起你。”
他不敢。
他不在市中心买房, 也没有定居在郊外的别墅, 他身上的一切都算不上豪华,从来不乱花钱,不过是因为……他不习惯而已。
如果习以为常了, 有一日从高处坠落, 那必定难以忍受, 更难忍受的,是她的冷眼横眉。
即便是炎凉世态,她不能免俗,可他还是飞蛾扑火,一生不疲。
所以当她得知一切,竟义无反顾走到他身边时,他才知道,本以为的五十分变成了满分,他的试卷被命运换了。
哭笑不得,却又满满的感动,他反握住女人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微风荡过头顶的碧波,衣摆牵缠。
看上去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种情之所至,那种宁静到极致的和谐美好,引人驻足。
湖边卷着一幅白花,不疾不徐地拍着水岸,黄昏时,他们在湖畔钓鱼。
迟几许摇着手里的塑料桶,身旁的男人好像自从拿上吊杆开始,注意力都放在鱼上了,与湖里的鱼争宠有些自贬,她努力地找话说。
“慕则止,你现在是待业家中吗?”
“嗯。”他瞥过眸,微润的眼波宛如一泓秋水。
迟几许眨眼,“恕我直言,你可不是那种会束手就擒的人。”
“有时候也会,”他扬了扬唇,对她笑了,“譬如你。”
“慕则止,你的病是不是好了?”被他甜言蜜语晃得心花遍地盛开,但还是故意沉着脸问道。
他“嗯”了一声,声调是上扬的。
迟几许盯着他的俊脸,突然无话。
有一种感觉叫做,身边的每一个人沆瀣一气为了一个什么共同的目的而欺骗自己。这种事慕则止也不是没做过。
……
徐承寒满肚子气没处使。
故事的起因,慕则止问他要了一套房子,为了《九界》的应援,他咬咬牙答应了,但现在,房子烧得只剩下一副漏风的虚壳,粉丝还纷纷在他微博底下留言,甚至还威胁剧组,绝不接受这种有前科的人投资,如果不能撤回,他们将广而宣之抵制该剧。
尽管这部小说红透文圈,但影视剧的需求在于另一个市场,尤其现在仍处于拍摄当中,各种因素都需要纳入考量范围之内,所以对于如此大面积的粉丝“诉求”,剧组当然不可能视而不见。
“承寒,慕则止这事,你知道吗?”
因为这场风波和闹剧,导演已经私底下找了徐承寒几回。
彼时,某位影帝正躺在一株人工植入的粉红桃花树下,穿着冰蓝的丝绸戏服,银色的长发,胸口微卷着随风荡漾,潋滟风物。
被搅扰了美梦的徐影帝险些囫囵一爪子拍在凑近的导演的大脸上,醒后暗自庆幸,导演热得一脸汗,他一点也不想揩导演的“油水”啊,他分明是个实力派……
“知道啊。”影帝表示也挺关心微博话题的。
不过相比导演的忡忡忧心,他显得比较淡定,“炒点话题度,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导演悬着一颗心,觉得徐承寒言之有理,但又莫名觉得担忧。
徐承寒瞟了眼搬弄摄影器械的工作人员,绿碧如茵,旷野之下,这清风的温度唤起人心里熟悉的微妙。
他无声地笑,继而看着导演说:“如果没有慕则止,这一帮子人现在都不会在这里倒腾什么拍摄。”
慕则止目前是《九界》最大的投资人,这话没毛病。
导演于是不纠结了。
迎着最后的一缕暮夕,满载而归。
迟几许挽着男人的手臂,脸上堆着淡淡的笑容,她好像从来没有抽时间陪过他,竟然也不知道,原来他钓鱼也挺厉害的,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小半桶了。
为表鼓励,今晚亲自洗手下厨,为他加餐。
“几许。”花.径的折角徐徐地转出一个人影,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
秦觐的眸盯着他们互挽的胳膊上,唇色紧敛。
就连迟几许,勾着慕则止的手也无意识地收紧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面交锋,如果是以前,迟几许说不定就偏心秦觐了,可是现在,她真的无法原谅这么过分的事。
慕则止无言,不进也不退,仿佛行走于中道遇到了一个无法清除的障碍,不能越过去,也不甘心就此掉头,另觅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