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在村里就是个小霸王,哥哥是县里革委会的红人,家里又是贫下中农根红苗正,这个村里就没有他怕的人。
多大的场面他都不怵,多大的人物他也不怕,除了上纲上线反革命的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一面对丁茉莉就脸红,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
以前不知道想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可自从丁茉莉搬到知青点去,他就开始抓心挠肝的难受,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还好知青点需要一个根红苗正的人去管理,他磨了哥哥两天,让他出面找村长把自己派去知情点。
从此他光明正大的来到她身边,天长日久他见到她不再脸红,也能跟她开几句玩笑,开始知道她的事情。
可是他总觉得丁茉莉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他们根本不属于一个世界,早晚她会回到她的世界,只留给他一个记忆,一个思念
丁茉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到他的问话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擦去眼泪四下看了一圈。
当发现这里是让她魂牵梦绕二十年的家时,泪水狂涌而出。
想了二十年,无数次在梦中回到这里,无数次在梦中哭醒。在这里住的时候,才是她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既然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那就是她死而重生回到二十年前,老天给了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记得那天她听闻父亲在批斗中死去,母亲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上吊自杀。
当时她精神崩溃了,不管不顾的往外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去看看可怜的父母
天似乎也在为她悲伤,呼啸的北风如同一曲悲歌,吹的人心头凌乱,漫天飞雪也在帮她哭泣。
雪天一色中她不辨方向,就是拼命的跑着,肺部如同炸开了一样,泪水流出来冻成冰。
第四章李梅来了
正跑着突然脚下一空,她掉进别人凿的冰窟窿中,瞬间被冻得失去知觉,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是致远,看到她情绪不对一路追过来,将她从死神手中救回,并将她带回自己家,不眠不休照顾她,在她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送来关心。
也正是他求他哥哥帮忙,她才得以回一趟北京,送了父母最后一程。
只是年轻的她不懂得珍惜,从心里看不上这里,看不上眼前的男人。
于是一有机会离开,不顾致远的苦苦哀求,不顾还在吃奶的孩子声声啼哭,和那双伸向自己的小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时的她可真是绝情,一点人类的感情都没有。不过老天给了她惩罚,回城后她的日子过的十分悲惨。
父母落实政策还回来的房子被哥哥结婚用了,补贴的钱哥哥和姐姐分了,仿佛她就是一个外人,谁都没想过要给她什么?
街道给他们家一个工作指标,也被姐姐抢走了。姐姐早已经嫁人,哥哥也娶了媳妇,就她孤身一人寄人篱下的住在哥哥家,因为多了个吃白饭的,嫂子的脸整天阴沉着。
好不容易在炼钢厂找了个临时工,干的活不比在农村好多少,青春年华的大姑娘家,每天戴着白帽子白口罩,把自己捂的严严的。
赚到的血汗钱还没等焐热就被嫂子抢走,美其名曰是帮她存着,到最后全变成她的。
出嫁的时候,她除了一身新衣服一点嫁妆都没有。曾经她想儿子偷偷跑回来一次,却得知在她走后不久,陈致远就带着儿子离开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就算是知道也没人告诉她,在村里人的指责和谩骂中,她如同逃跑一般离开。
坐在火车上她哭了一路,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此后的二十年,她再也没有他们父子俩人的任何消息。
再次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看到他关心的目光,丁茉莉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进他的怀里,将思念的泪水流了他满怀。
陈致远瞬间僵住,脸红如晚霞,手垂在身边一动不敢动,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砰砰,砰砰”
耳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怀里是软玉温香的心上人,鼻息里都是她身上的馨香,他有些无所适从。
“致远,感谢老天让我回到你身边,以后的日子我会用生命来爱你。”
丁茉莉边哭泣边对致远下保证,她经历过一世知道是原因,可陈致远不知道,被她这番话说弄糊涂了。
陈致远最开始对丁茉莉主动投入自己怀抱挺开心,但听到她说的话以后,他开始担忧。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推开丁茉莉扶着她的肩膀,关心的看着她。
“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说胡话了?你先躺下我去找医生。”
说罢他就站起身扶丁茉莉躺下,但她不止不肯躺下,也不肯松开搂在他腰间的双手。
“你们这是?”
就在陈致远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震惊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听到这个声音,丁茉莉猛然抬起头,松开束缚陈致远的双手,看向来人。
她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恨意,都是这个女人,若不是她当初轻信她的话,认为她都是为了自己好,又怎么会有之后那漫长的悲惨岁月?
来的不是别人,是她们知青点里的李梅,她和她一样都是来自北京。
不同的是,她家的成分好,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人家下乡当知青是为了光荣。
她却是被动的,每家必须出一个人,哥哥当时要参军,(成分不好根本没当上)姐姐要嫁人(后来结婚的对象却不是当初那个人)最后把她推出来,当了一名光荣的女知青。
直到她返城以后才知道,当初都是他们找的借口而已,就是不想到农村受苦。
而只有18岁的她,战战兢兢的踏上北去的火车,同行的人里就有李梅一个。
丁茉莉成分不好很自卑,加上对未来的恐慌,在车上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看别人也不敢跟别人说话。
李梅天性活波又没有什么心事,她像是很喜欢丁茉莉,一路不停的跟她说话,像个快乐的百灵鸟。
如此就让孤单恐慌的丁茉莉感到亲切,自然而然把她当成好朋友和依靠。
第五章闺蜜的心机
而那之后李梅确实很照顾她,在有人拿她成分说事的时候,她都站出来保护她。
这让丁茉莉对她心生感激,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认为李梅所说所做的都是为了她好。
以至于当初和致远在一起时,李梅对她说致远配不上她,让她离开他跟她一起回北京,还说是她帮她找的关系。
对这些丁茉莉都深信不疑,那个将她打死的丈夫,也是李梅介绍给她的。因为她知道她的底细,知道她曾经结过婚,还生过孩子。
所以,李梅就对她说,没有小伙会要她,结婚也会嫌弃她,让她嫁给李梅的表哥。
那是死过两个老婆的男人,当时她不是没有犹豫过,只是李梅对她说表哥是个大好人,很可怜,谁愿意老婆死?
还说他有工作能养活她,老实本分脾气好,又没有公婆需要伺候,这样的好条件哪里找?嫁过去就是享福。
当时她在哥哥家实在住不下去了,听了她的话后,在只见过那个男人两面后就了嫁过去。
结婚后她才知道,他可不是老实本分,而是性格乖张暴戾。刚结婚没到一个月,她就挨了第一次打。
从来没有经历过暴力的丁茉莉,当时就被他打懵了,尤其是他那硕大的拳头,如雨点般往她身上捶的时候,对这桩婚姻她就后悔了。
被打后回到哥哥家,没人关心她被打的有多惨,嫂子是冷言冷语没一句心疼的话,让她的心如同掉落在冰窖中一般。
她找到李梅,责备她不该给自己找这样的男人,不该骗她。结果引的李梅一阵夸张的笑声。
到现在她还记得她当时的眼神。
嫉妒
怨恨
不甘
“这是你自找的,我那么照顾你,你却抢走了我最爱的男人,我就是要报复你,要让你活的猪狗不如。告诉你吧!这人根本就不是我表哥,他之前死的媳妇,都是受不了他的毒打自杀的,漫长的人生你就好好的捱吧!谁叫你抛夫弃子,放弃致远那么好的男人,这些都是你的报应。”
她还记得李梅说这番话的神气,充满幸灾乐祸,充满报复过后的快乐,甚至那可怕的笑声她直到现在都忘不了
现在的她,再也不是原来单纯的像一张白纸的丁茉莉,重活一世她知道谁是人?谁是鬼?
也知道自己该和谁在一起。
“李梅你来了,我正好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丁茉莉抓住陈致远的手,抬起头深情的看着他,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年轻的脸,也看到他为她担忧的神情。
李梅紧咬下唇,努力将目光移开,不去看他们握在一起的双手,和脉脉含情的眼神。
她心里好恨,从见到致远那天起,她就喜欢上这个东北汉子。喜欢他高大健壮英气勃勃,喜欢他痞痞的样子,尤其是他的眼睛,黑亮如漆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