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有糖 (余小文)

　　陆溪心里莫名地有点堵，脚步有点沉重地进了电梯，上了公司天台吹风，结果，反而在这个意外的地点，碰见了多日没联系的人。
　　最近S市的天气变化莫测，仿佛四季随机变换。今天天气不热，但阳光却有点猛。陆溪除了电梯后，脚还没跨出天台门口台阶，身子也隐在门口的阴影里，一抬头，就看见苏硕孑然一身地背倚栏杆，偏头望向一边，眉心微皱，似乎心情不太好。
　　即使如此，他的侧脸还是极能迷惑女人，轮廓柔中带硬，浑身散发着优雅和倨傲的混合气质，那是属于苏硕独特魅力。
　　正以为对方要从西服里拿出香烟盒时，手里却掏出一个绿色铁盒。他抖出两片薄荷糖，仰头捂嘴吞进去，也就在那一刻，他也发现暗影里的陆溪。
　　四目相对时，彼此也再无以往的炽热。
　　可就是如此，陆溪的心跳还是随着跨过门门槛、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而加快。她站在离苏硕五步之外，沉默不语，撕开吸管包装，轻轻地戳进饮料盒。
　　苏硕扭头静静地看着她，像是把她身上每个毛孔都要看透。这段时间，他刻意地克制不要去找她，却又每时每刻地想她，担心崔冬为了自己的利益，又不知会对她出手做什么。
　　“Raff那边有找过你吗？”明明是想问她过得怎么样，但说出口时却变味了。
　　吸起的果汁卡在吸管中间，不上不下。陆溪盯着远方某处，然后松开吸管：“放心，相信Raff和苏导您的眼光一样，也是极高的。”
　　苏硕下颌线紧了紧，深吸一口气的同时无奈地把头偏向一边：“你是最好别签Raff。”
　　安静中突兀地闯进饮料被吸空的声音。陆溪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读懂苏硕这句提醒，把饮料盒捏得极扁，没好气地随手抛向一边的垃圾桶，帅气地命中，转身抛下一句：“干你什么事！”
　　天台的铁门也被她狠狠地甩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苏硕心里极不好受，最终还是泄气地拿出香烟盒，抽出一支点着了。
　　手机来了电话：“苏导，飞机票已经订好了，今晚十点的夜机。律师也联系好了，到时候我让他直接去秀场找您。”
　　“好的。”苏硕嗯了声，又从相册调出偷拍照。看着里面的她穿着围裙，在炉边给自己专心煮面的样子，心里揪疼。指腹在陆溪侧脸上摩挲，回忆她柔软肌肤的触感。
　　但愿等他回来时，一切还不算晚。但愿她还会回到自己身边，只要她还在原地等他，等他向她坦白自己曾经的好与坏。
　　“……”苏硕鼻子发酸，随即仰头看天，手机紧紧地捂在胸口。
　　******
　　在24岁生日时，她和工作一起，和同时加班加点的同事一起，浑然不知。直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阖眼休息时，发现屈臣氏给自己发来了生日积分加倍的短信。
　　似乎从大学毕业之后，她就再也不怎么期待生日了。大学四年也过了3个二字开头的破蛋日，可那时还有图书馆、论文、社团、自行车围绕着生活，那时的二字开头的年龄还是带着青春。一旦这些曾象征着青春的事物开始在生活里消失时，即使还是2字开头，即使末位还没轮到9，她都已经失去对生日的盼头。
　　陆溪是个乖孩子，至少人生前23年都是。按部就班地努力学习，被迫地养成了奖状收集癖好，没日没夜地上补习班、兴趣班，习惯地逢年过节给叔叔阿姨表演个说来就来的节目，考重点中学，上重本学校。曾经有一段乖得疯狂、甚至走火入魔的时期，她杜绝了一切不能助她学业拿A的所有活动。直到最后大四那一年，终于被从来只求过的室友看不下去，把她拉了一把，才找回最原始的自己。
　　而在24岁，她终于给自己送了一个礼物，叫做任性。
　　蓝艾跟自己打赌了，而陆溪也放任了自己。顺了蓝艾的意思，加入了模特新人的行列。
　　可任性有时也会有代价的。例如，凭着热搜，或者说炒作，而特许进来的陆溪，多多少少也让其他考进来的模特心里不平衡，于是，若不是强制性的集体活动，陆溪也极少被邀请进来。
　　例如今晚，她独自在健身房里锻炼了两小时，只身一人地从公司走出来。而经过身边的同伴也仅仅对她微笑点头，随后继续当没看到般大声说大声笑地谈着少女事。
　　陆溪没太大理会，默默往地铁站走，脚步因前面一个熟悉身影而停住。
　　“……”唐姗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把以往惊艳与侵略性并存的美压了压。她秀眉蹙在一起，脸庞消瘦，仿佛承受了什么极大压力般。
　　******
　　高档的黑色轿车开到费伊公司楼下。坐在副驾驶位的人在车停稳后，不慌不忙地下了车，走到后面，拉开车门。
　　一尘不染的皮鞋最先落地。西装革履的男人下车后，面如死水，不得不听着还坐在车里的人吩咐道。
　　崔冬：“今晚，我在家等你。”
　　苏硕：“不用了。各回各家吧。”说完，迈着长腿，径直走往公司大堂。
　　崔冬脸色沉了沉，也不多说什么。
　　没有对比，苏硕是真不知道杨深的好。崔冬安排在他身边的秘书紧跟自己身后，就像个难缠的鬼影。
　　他停了下来，对身后的人说：“去帮我到对面买包烟。”
　　秘书颦眉不语。
　　苏硕有点愠怒地回头瞪了对方一眼：“怎么？让你买包烟还得请示你以前的主子啊？”
　　秘书难堪：“不是的，我现在就去。”
　　苏硕愤愤地摸了摸后槽牙，加大步伐往前走。他必须赶在秘书找到自己前，见着陆溪。
　　结果，进了大堂，一个倩影就朝自己跑来了：“……”
　　陆溪喘着气，接到吴诺廉的通风报信后，同样等不及地冲了下楼。她双眼微红地看着眼前的人，想起唐姗因过不了良心的关，把真实且丑陋的事实告诉了她。
　　陆溪弱弱地上前一步。她不敢想象，他被背叛后，待在那阴冷恶臭的拘留所时，过着不知白天还是黑夜的日子，会是多绝望。他在亲情的缺失下，又是多么寂寞。她声音颤抖地喊出许久没呼唤过的名字。
　　“苏硕……”
　　健硕的胸膛逐渐起伏不平。一声呼唤，便让他心甘情愿地被她撂倒。
　　苏硕大步迈上前，扣着她的后脑勺，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按进自己身体里，与自己融为一体。他不理她是因为什么而转变，他也可以永远不去问，只要她不再躲着自己。
　　“我好想你。”苏硕压着嗓子，在她耳边说着，又低头吻着她的秀发。
　　抱在他腰间的双手回应地抱紧了些，小声地说着：“我也是……”
　　两人沉默地抱在一起，无视于行走在身边的人。
　　陆溪想说，她都知道了，他可以不用再自己承受了。刚抬头，对上他眼时，敏感地感受到身边另一道目光：“……”
　　一个陌生的男人。
　　秘书面无表情地朝苏硕递出一包香烟，慎重地说道：“崔先生，您要的烟。”
　　“……”
　　陆溪身子僵了一下，双眼瞪大，错愕地看着这个男人的嘴巴。
　　她没听错。
　　对方真在叫苏硕味，崔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忍过这个坎，大大就要撒糖的了！


第45章 2.
　　45.
　　晚上8点多, 陆溪留在练习室练台步。清楚地明白自己比其他新人的差距，而且又感觉到蓝艾对自己的期望还是挺高的, 能令自己迅速进步的, 也只有一遍一遍的练习了。
　　她个子高, 极少穿高跟鞋。读书时, 也没什么机会穿高跟鞋，都是穿方便行走的平底鞋。和前男友一起约个会吧, 她反而更不敢穿了。对方也只比自己高半个头，再穿上高跟鞋, 艰难挤出的一丝小鸟依人的感觉瞬间烟飞云散，而且她也担心对方面子挂不住啊。
　　不过, 现在似乎没这个担忧了……
　　简易的T台前方放着一个三脚架, 放在上面的摄像机亮起录制中的小红灯, 一闪一闪的，把陆溪的表现都录了下来。她昂首挺胸地直视前方, 垂在身体两侧的双臂自然地挥动着，往定点走过去。
　　一个多星期没见的苏硕终于重新回来时, 形象与以往不同，一身稳重的西装四件套，比以往更加整齐服帖的大背头, 更像是一名高层管理人。
　　不知为何，这次见面，他样子看起来很憔悴疲惫。
　　摄像机屏幕里的人肩膀蓦然僵硬了起来，眉心微微皱起, 步伐的节奏也打乱了，完全没跟上音乐。
　　“啊……”
　　一心二用的后果，就是脚崴了。
　　陆溪整张脸扭成苦瓜脸，立刻蹲了下来，吃疼地死死捂住疼痛的脚踝，心理作用地暗示自己这样就不会把痛感蔓延开去。
　　她嘶嘶地倒抽几口气，疼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边侧身一屁股地坐下来，一边把10cm的尖头高跟鞋脱掉。
　　松开手，脚踝微微红肿，可和被挤压好几个小时的脚趾头相比已经算不错了，起码样子看起来没那么红。
　　女人还真是辛苦，当模特的也挺命苦的。
　　正当陆溪打算赤脚下台，单脚跳地换回放在脚边的平底鞋时，一双棕色的男士皮鞋停在了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