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有糖 (余小文)

　　“艾姐。”
　　“嗯。”蓝艾对迎面打招呼的同事颔首回应，目光也飘向那原本空缺的工位，现在已经有个忙碌身影坐着了。
　　“……”她看着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在头顶的灯光照射下，漆黑的长发泛着健康的光泽感，就像垂下一批上等的黑色丝绸般。
　　陆溪。
　　蓝艾挑了挑眉。桦姐口中的，苏硕不满的人员调动应该就是指她吧。
　　男人喜欢美女，也是天性使然。
　　漂亮的助理突然换成一个男性，的确有点郁闷。可也不至于打几通投诉电话过来吧。
　　陆溪转过电脑椅，抬头提手地在壁柜上翻找资料，那脖子流畅的线条尽显蓝艾眼前。修长白皙，犹如天鹅般好看。
　　她模样清秀，眼神却有着一股倔劲儿。
　　陆溪站起身，想把文件塞到最顶层的隔层里。盖在膝上的毯子顺势滑落地上，露出半身裙下的长腿。
　　蓝艾鼻腔呵出笑意，转身走回自己办公室里，还真有点明白为何公寓保安会问自己，是不是有新来一个模特了。
　　******
　　嗡嗡嗡……
　　陆溪回头看了眼，桌上的手机震得原地挪了几寸：“……”
　　屏幕上的名字持续十几秒后，电话主动挂断了。
　　从昨晚开始，苏硕就不停打电话来，要么被她晾着，要么就是被她直接掐断。今天倒好了，怕是明白她不会接电话，于是总是想了十几秒后，苏硕就挂断，下一秒，他的短信就会传过来，就像此刻。
　　嗡嗡。
　　“……”陆溪坐了下来，手握鼠标，一脸严肃地看着电脑，完全没有要去打开的意思。
　　屏幕的光映得她脸色惨白。食指漫无目的地上下滚动几次。
　　手机再次因为未读短信又震动一次。
　　陆溪耐不住，把屏幕朝下的手机翻了回来，划开。
　　【苏硕：今晚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陆溪沉着气，有点愤愤地回了一句：忙。没空。
　　短线终于有了回音。苏硕连忙把文件放下，抄起手机查看，结果看着那短短的三个字，那阵惊喜瞬间变成落空。
　　苏硕：“……”
　　他看着满桌子摊开的文件，头就生疼。
　　忙？三个大秀挤在一周内举行，她会比自己忙？现在连拒绝的理由也懒得想了。
　　看向站在办公桌前的杨深，背脊挺得笔直，正有条不絮地垂眸读着笔记本上的安排，声音浑厚。苏硕头疼地阖眼听着，真像听晚间新闻。
　　杨深的确做事利索，办事也让苏硕省心。可就是他这种近乎程序编码般的完美，更让苏硕觉得郁结，也让他无从挑剔和宣泄。
　　【苏硕：那我现在去你部门找你。】
　　陆溪脸色顿时不好了，眼睛眯了眯。
　　陆溪顺着办公室那一会儿张扬，一会儿刻意降低音量的议论声望去，几个女模站在不远处眉开眼笑，其中就有前不久参加Raff试镜的人。
　　对于苏硕说到做到的性格，陆溪一直都深信不疑。为了不要再引起不必要的围观、招来旁人的讶异和不切实际的猜测，她还是败下阵来，言简意赅地给他复了一字：嗯。
　　性感双唇终于在收到短信后，窃喜地勾起一边，看在不小心抬起头的杨深眼里，觉得诡异极了。
　　几分钟前，这男人还阴沉抑郁得很呀……
　　******
　　晚上，陆溪如约去了苏硕的小区。没有业主卡，的士不能开进去。陆溪唯有下了车，爬了个气喘吁吁地半山坡，来到住宅区的保安亭，结果就被对方拦下了。
　　“……你找谁？”保安皱着眉心问道，模样不太友好。
　　“G栋2010号房的苏先生。”陆溪淡淡地把苏硕的住处说出来，可对方似乎还是不太相信，挤在眉心的皱褶从头至尾都没有松开。
　　刁难和怀疑的事情，也无止境。
　　保安不放人，陆溪唯有站在大门口前，看着他拿着对讲机不断地重复说着访客名，说着苏硕和他家楼层数，就连她的身份证都问了，瞧了好几遍也疑心重重。
　　陆溪很清楚，自己花在与苏硕有关的事的耐心越来越匮乏。
　　听着对讲机的人互相地推皮球，谁也不肯放新歌，陆溪的心情是低到爆了。
　　他是哪几号人物，到他家见面是他提出的，现在又被保安拦住不让进，又算哪个意思？！
　　“算了，不用麻烦了。我不进去了。”陆溪作罢地对两个看门的摆了摆手后放回长至小腿的米色针织外套兜里，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人。
　　现在她不是没来，是他这个高大上小区保安不放她进去。一想到这，陆溪底气足了很多。
　　【苏硕：在哪？】
　　看着总是掐着时间点的短信，还有那语气不佳的问话，陆溪置气地停住脚步，实话实说地回道，那敲字的手劲儿用力得很。
　　【陆溪：苏导，您家我已经到此一游了。[再见]】
　　随后，她又故意地转身，把摄像头对准他家小区门口，咔擦拍了一张，发过去。这下总算可以了吧，任务完成，他爱咋咋的。
　　苏硕放下手里的汤勺，两条英气的眉毛蹙在一起。
　　厨房里弥漫着甜腻腻的红豆西米露的香味，那是陆溪爱吃的甜品。
　　有几晚汗流浃背后，他抱她在怀里，却被不安分的人磨了几下，脑袋与身体立刻像是一锅沸腾的热水，指尖又很快地沉沦在她身上那个湿漉漉的泄火口，结果，对方来了一句大煞风景的话：“我想吃甜的……”
　　苏硕舔咬着她的耳尖，或重或轻，嗓音压抑地低沉，似是对调皮的人不满：“现在就给你吃……”
　　“不是，”陆溪用手肘撞了撞身后的胸膛，又按住身下的手，凭着残存的理性，还算清楚地解释道，“我想喝糖水！”她抵抗不了他的吮吻，缩了缩脖子，随后回头，认真且期待地看着他，“红豆沙，如果有西米露就更好了。”
　　她越说，双眼就越兴奋得明亮，与憋着一肚□□的男人全然不同。
　　苏硕鼻腔里喷出的气都是热乎乎的，眯了眯鹰隼般的双眸，翻身把她压下：“等会儿就吃！”
　　显而易见，疯狂地释放、颤抖后，两人都累坏了，哪能还记得这事。
　　……
　　苏硕瞥了眼锅里的半成品，无奈地把腰间的围裙解下，匆匆地出了门，一手按住按钮，给她发语音：“你在会所的咖啡厅等我。要是你敢走，策划部的评核结果，你准备好拿C吧！”
　　******
　　没有人会对钱有仇。况且对于底薪只有一千多的人来说，绩效工资完全是工资占比的大头。
　　陆溪气鼓鼓地坐在咖啡厅一个靠窗边位置，同时也离门口很近。想着待会要是对他的话听不下去，果断闪人。
　　咖啡厅里人不多，客人零零星星地分散而坐，安静得很。
　　陆溪戳着水里的柠檬，坐得越久，就越有如坐针毡的感觉，总有想立刻离开的冲动。
　　虽然两人没见面也就一周的时间，但在陆溪的感知里，仿佛就像隔了好几个月。她气苏硕，也气自己，气自己为何在讨厌他的同时，却又想着他。
　　门口的铃铛清脆地摇晃。
　　苏硕微微喘气地扭头看向窗边的人，咽了咽口唾沫，平复刚刚跑来的气息，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强装镇定地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终于见到日夜想念的人，苏硕那颗一路上被提得老高的心逐渐地放了下来。他真想过去拉起她，紧紧地抱住她那柔软的身躯，在她颈窝闻着让他心暗的气息，他实在太想她了。
　　可一碰上她投来的冷淡视线，就像被当头淋了一盆冰水。
　　陆溪：“你找我有什么事，有话就赶紧说吧。我不保证若是听不舒服，不会泼水。”她知道自己说得不得体，可面对他，面对不顾及自己感受、不听解释就直接说伤人的话的人，她又何必一遍遍地礼让。
　　苏硕刚想伸手握她的手，结果被她敏捷地躲开了。眼底掠过一片落寞，有点无力地问道：“你现在住哪？”
　　“关你什么事。”
　　“关我‘心’事。”苏硕脱口而出，顿了一下，极小声地说，似是不怎么自信，“……我担心你。”
　　陆溪不否认，当他这么说，双肩麻了一片。收在桌底的手，指尖用力地掐在掌心，提醒自己冷静。
　　“那是您的事，您管好您自己的心就好了。”说完，陆溪抬头把柠檬水了个精光。
　　苏硕抿唇不语，就静静地看着她喝完，她想干什么，他都知道。喝完之后，再撂下几句决绝的话，最后走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一直都是以这个看似高傲地保留面子的方式，来掩饰逃避的目的。
　　可他没有资格嘲笑这样的她。他知道，自己也好不了哪里去。
　　这次，他是真知道了。
　　他想她，想她回来，就算不再会自己家里，也不要再这么漠视自己，他受不了此刻的处境。可看着她一脸不紧要不在意的样子，喉咙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那些半夜想她到失眠的话就堵在喉间，道不出。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可陆溪真不在意，因为她已经准备洒脱地走人了。看着他满脸的挫败和落寞，她有不忿，也有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