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有糖 (余小文)

　　试镜不是自愿的，是逼不得已的。Raff是和费伊合作几次的大品牌，连崔冬出声了，自己一个小土豆也不敢拒绝这个要求。她不是在担心自己能不能表现好，她是在担心自己如果不识趣地坚持拒绝，是给后面自家模特试镜落下不好印象。
　　而且，在场的，每个人的资历都比自己高，这个说一句，那个劝一段，她这个连实习期还没过的人，能说不吗？
　　陆溪把内心的感受憋在心里，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水，怒了努嘴，扯着裙摆，跑去了更衣室。
　　苏硕睨着满脸委屈的人，望去坐在监视器前的崔冬背影，眯了眯眼。
　　*** ***
　　大半天的试镜结束后，费伊的人都回酒店了。
　　陆溪和苏硕各自拖着行李箱，走在过道里，一声不吭，有种形同陌路的既视感。这是他们第一次冷战，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跟在身后模特也识时务地不出声，最多也就交头接耳、互相打颜色，然后来到自己的房间前，轻轻地与前面的两人说声就进房了。
　　陆溪和苏硕的房间相对。
　　她开了自己房间后，径直拖着行李箱就进去，接着用力甩上房门，半点眼神也没给身后的男人，更别说留下让他上前搭话的机会了。
　　“……”苏硕拿房卡去感应门锁的手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门，嘴唇抿紧，心里堵得很。
　　***
　　大字型地躺在单人床上，一肚子的闷气。她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话：“神经病！吼什么吼！”
　　他那副青筋暴起、像要吃人的模样再次浮上眼前，陆溪不解恨，坐起身来，双手握拳，拼命地在枕头上捶打出气。
　　早知道她就不要那么自律，使劲往林聂然身上贴就是了，至少这样被吼还有点情理可原。
　　“啊啊啊！！”陆溪一边打，一边悲愤地喊，直到房铃突然响起。
　　手上的动作停下，转头望向门口，房铃又响了一遍。
　　陆溪涌上些许快感。
　　哼，知道错了？晓得来道歉了？
　　她跳下床，往客房自带的电脑那瞧了眼，确定有键盘方便来人跪后，才雄赳赳地走到门后，清了一把嗓子，摆出一副生气怨恨的脸，开门：“……怎么了？”
　　林聂然提了提手里的外卖，一脸和煦地对她笑了笑。那熟悉的阳光大男孩标准笑容再次出现在陆溪眼前。当时那个雨天里，地铁前，他也是这样朝自己露出一排大白牙，露出感染力强的笑容，也因如此，陆溪才给他递名片，邀他试镜的。
　　没想到，快半年过去了，再次看到这个笑容时，竟然是在这般情况下。
　　“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我也没有。经纪人一直不让我吃饱，说是控制体重。这是我偷偷打包的，别告诉别人哦，我们进去一起吃？”
　　林聂然还顶着一头梳得规整的西装头，身上却穿着一身休闲的街头简约装束，看起来有点不太搭。甚至，他突然调皮地挤眼弄眉，表情生动，和以前也不太一样。
　　可能是隔了好一段时间没见面吧，才会不习惯。
　　陆溪的确是没吃饭。车上的头儿还无厘头地生着气，其他人包括她，又怎么敢提出先去吃饭的要求呢？
　　她低头看了看袋子里的透明饭盒，隐隐约约地看见有辣椒地菜。还真是巧了，她最近这几天还挺想吃辣的，只是工作缠身，抽不了身去下馆子。
　　一看见辣椒，唾液就自动自觉地分泌着。
　　“……是不是不方便我进去？”林聂然疑惑地问道。他来之前已经打听到了，陆溪是住单人房的……
　　陆溪刚想说不是，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他身后的人的凛冽目光。
　　林聂然也察觉到什么，回头，和一脸阴森严肃的苏硕四目相对。
　　她能看得出来，他生气地磨着后槽牙，下颌的肌肉跳了跳。
　　可那又怎样？
　　“进来吧。”陆溪想也没想，伸手握住林聂然的手腕，一把将他拉进自己的房。那突然的劲儿，林聂然也踉跄了一下。
　　接着，房门又像十几分钟前一模一样地用力关上。
　　砰——
　　那声音，在空荡荡的走道里显得极为大声，听在苏硕耳里，极其生疼。


第41章 2.
　　41.
　　单人房空间不算大。
　　林聂然往里溜了一圈, 把外卖放在茶几上，蓦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兴致盎然地把一盒盒外卖取出来, 打开盖子, 一股刺激唾液分泌的气味立即扩散开来。
　　“还好还好, 菜热着呢！陆溪过来吃吧……”林聂然满怀期待地回头, 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住。
　　眼前的人眉心深锁，有点焦虑地拿指尖抠着手指, 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与刚才甩门时的那个大义凛然相差迥异。
　　他下颌线绷了绷, 心底除了酸涩之外，还多了几分不甘：“陆溪……”
　　“……嗯？”过了半响, 陆溪才回过神来, 望向他的眼睛略显空洞, 明显的心不在焉。
　　林聂然：“……”
　　陆溪：“……”
　　两人静默而立十几秒，空气尴尬地安静下来。
　　陆溪好不容易地想起些什么, 瞧见茶几上的外卖，连忙笑了笑, 走到桌边坐下：“哇……酸辣鱼啊，我前几天还想吃来着，这次有口福了……”
　　林聂然：“……嗯。”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记苦笑。
　　即使嘴上说着讨巧的话，但语气里并无过多的喜悦，仿佛更像是强行化解尴尬的借口。
　　坐在一边的陆溪拿出两个一次性碗，笑容依然挂在脸上, 那抿起的弧度除了故意摆出的笑脸之外，还隐隐约约地多了几味不想说话的含义。
　　两个都是高个子的人挤坐在小小的圆桌边，显得空间更加窄小。林聂然安静地坐在她对面，始终如一地看着她一直微笑着，给他添饭，给他分汤，甚至还体贴地夹了好几片鱼块到他碗里，接着，自然而然地递到他跟前。
　　陆溪依然笑弯了眼：“吃吧，趁热。”
　　林聂然：“……”
　　他看着陆溪，真的很不情愿地识穿她强行微笑。明明此刻的人正好好地坐在自己面前，两人也难得坐在一起，这一切都是他所期望的。
　　可惜，却不是她的真心。就连令他惊喜、激动、又兴奋地被她当着苏硕的面，主动拉了自己进房，他也无法再把这种自欺欺人的窃喜长久地延续下去。
　　在爱情里，在喜欢的人面前，大家都难免地自私一把。
　　她为了气苏硕，而把自己故意拉进房间独处；而他也是为了趁人之虚地展示温柔体贴，故意让她在大家面前受骂。
　　林聂然不小心地自嘲笑出了声，但也并没勾起陆溪的注意。
　　前一秒还说着自己好几天念着想吃酸辣鱼，可当拿起碗筷了，只顾着慢慢地扒饭，眼睛失焦地看着面前的菜，嘴巴动得奇慢，对于林聂然时不时的发话，也只会兴趣缺缺地抬头一笑，既而继续心不在焉地吃饭。
　　陆溪承认，看着苏硕瞪着自己的怒眼，满身的戾气，让她肚子里的火与委屈更难以咽下，头脑发热，就伸手把林聂然拉进房了。可门一关上，那股爽快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反而更加地忐忑不安。
　　她有种预感，做出这个莽撞的举动后，苏硕会更加地生气……他越反常地瞪眼沉默，就象征他有多愤怒。
　　她开始后悔了……
　　“陆溪。”
　　陆溪顿了一下，迟疑地抬头看着林聂然，不出声，一脸茫然地等他说话。
　　林聂然低头夹了一口菜：“你知道我为什么去Raff吗？”
　　陆溪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虽然费伊在模特界是老牌子，拥有很多超模和新秀；Raff的模特不多，资源却不比费伊少，而且，最重要的是……”林聂然抬头凝视她，“Raff能把我捧红……我也可以成为你眼里发亮的人。”
　　……
　　某次秀场彩排，林聂然去探班了。他拎着装着几瓶甜味汽水和小饼干，有点小激动地进了秀场，远远望过去，就发现站在T台下、双手抱着文件夹的陆溪。
　　她双眼炯炯有神地望向上面的人。他循着视线望过去，是苏硕。对方正自信地行走在T台上面，走路带风，面无表情，却又自然得笃定。
　　“……你不觉得那人在上面，会发光吗？”
　　林聂然心里哐当一下，仿佛有什么撞击了般。他扭头看向陆溪，眼里全是崇拜的神采，唇角也在以不自知的欣喜弧度咧开。
　　那种眼里只容得一人的状态，而发现她眼里却不是自己的情绪，他渴望又失落，就算苏硕下台，继续叱咤风云地指点幕后工作人员，继续不近人情地损她，她也继续一如既往地跟他吐槽苏硕的不是，可那又怎样？
　　那样子的苏硕，也比在她心里一直以外向的学长形象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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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溪不懂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话，现在是已经变换角色，在以竞争对手的新人身份来表明决心了吗？
　　她的确不太懂。
　　林聂然深深地注视着她，喉结微微上下滚动，像是紧张，也犹如做出一个慎重的决定前的暗自鼓劲。
　　“我喜欢你，陆溪。”